时下律法,对官商人家能纳的妾侍数量有要求,正经良妾也要去?官府造册登记的。
像金嘉儿丈夫那一院子莺莺燕燕,显然就超出了律法所束,所以那些都只是?通房,连正经妾侍都不算。
“可以。”不知?为何,今日的谭清让格外惜字如金,他悠悠地提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喝过才继续道:“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沈兰宜动作一顿,笑道:“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她既有孕,总做着通房不好。对了,三郎,其余的赏赐,你可有什么打算?”
“去?找宁禄拿钥匙,你看?着办。”谭清让道。
目的达成,沈兰宜放下心来。
她注定会离开的,而谭清让一定会续娶,届时新妇进门,还?不知?会如何。
孩子、身份、钱,都有了,希望那时吴语秾的日子过得好些。
沈兰宜不说话了,谭清让反倒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盘算什么呢?”
沈兰宜心尖一揪,还?以为他修了读心的本?事,瞧出她在想?什么了,好在紧接着便听见他继续道:“放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若生出来是?个儿郎,只会养在你膝下。”
沈兰宜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得他这样“体贴”的话,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好贴心,好……轻描淡写。女人的肚皮好似天生就该归他管束。
她勉强笑了两声,道:“我听旁人说,这养了的孩子,也是?要算在子女宫里的。我……我还?年轻,我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怕耽误了自己?的亲缘。”
“哦?”谭清让没想?到她竟不是?为了这个打算,才开口替吴语秾跟他要东西,他眉稍挂着几分讶色,道:“你果真是?这样想?的?”
沈兰宜打着哈哈带过这句话,又道:“说起这个,郎君,府上如今女子多?,有孕的都不少?,我先前听闻有一个游方?女医医术高?明,想?请她到家里来看?看?。”
大?房不止吴语秾有孕,今年年初才成婚的小弟谭清甫,才娶进门不久的梁家姑娘前两日诊出来已?经有了身子,谭清文的院子里,也有通房怀了。
“女医的医术大?差不差,盛名之下恐怕难副,”谭清让道:“不过,你愿意请,请来便是?。”
沈兰宜心里啐了一声,道才不是?。
那位贺娘子的本?事,她前世是?见识过的,无论大?疾小痛,她统统都能治。那些女子间难言的病症,更是?治得得心应手。
然而他不阻拦就好,沈兰宜目的达成,懒得同他分辩。
或许是?要擢升了心情不错,用过饭后又小喝了两杯,谭清让还?有同她开玩笑的心情。
“今日,宜娘开了这么多?次口,不知?我这口该不该开?”
他的眼?光在妻子身上来回逡巡,竟有些难以描述的欣赏意味。
沈兰宜扯扯嘴角,尬笑道:“三郎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谭清让开口,夹杂着微微的酒气:“尚有公事要做,不若……宜娘替我磨墨。”
原来是?打着红袖添香的主意。然而只是?磨墨,沈兰宜倒也没有拒绝。
不知?为何,谭清让在她的面前,是?越来越不避讳提起朝野中的事情了。
前世,她越谨小慎微,周遭人反倒越对她不满,嫌她温吞、嫌她过于贤惠,越是?做什么都不对。
可这一世,没了顾虑的她,行事愈发丢开了拘谨的影子,再抬头一看?,却发现所有人,即使是?许氏和谭清让,对她也没了前世那种苛刻的态度。
他们不是?要贤妻吗?可若以贤的标准来看?,她分明没有前世“贤”了。
微妙的感触让沈兰宜既痛快,又不痛快。
墨香染在指尖,沈兰宜磨着墨,心绪全然不在书房里。
谭清让不急着动笔,耐心等着她。
他似乎在读一封信。
字斟句酌地反复读过几回,才终于提起狼毫,饱蘸墨色,落笔回信。
而沈兰宜发着呆,眼?神飘忽。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滑落,直至落在了那封信上。
这信上的字迹确实有些功底,遒劲有力,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笔墨间文辞并不繁冗,以至于尽管沈兰宜只是?无意识地扫过一眼?,依然捕捉到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