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她言说?”贺娘子只问。
早有预谋的沈兰宜从枕头?底下排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上,道:“娘子只需下午出门时去一趟四方镖局,把我的信给齐知恩齐姑娘,她便?知道是我找她。”
贺娘子收下信,点点头?,似乎就?要起身。
沈兰宜一愣,下意识叫住了她:“贺娘子——”
像这种后?宅中曲里拐弯的事情,一般人都不愿意沾惹,她原本都在想该如何收买这位看起来超凡脱俗的贺娘子,没成想……
相较于?感动?,此刻更多的是茫然,沈兰宜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份善意。
见她如此,贺娘子垂了垂眼帘,道:“信不过我?”
沈兰宜忙摇头?,“我怎么会信不过娘子?这阖府上下,除却珍珠珊瑚,我只能信得过娘子了。”
只有她,与谭府毫无牵系。
她微仰着脸,看着贺娘子不算柔和的轮廓,忽道:“娘子观我,不似怄气?之人,我观娘子行事节度大气?,亦不像寻常出身。”
闻言,贺娘子的动?作一顿,别过了头?去
见状,沈兰宜立马敛了神色,道:“抱歉,是我冒犯了。我没有窥探娘子旧事的意思。”
“无妨。”
贺娘子还是惯常那?冷淡的神色,瞧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走前,她只留下一句“放心”。
——
夏日的天好似那?孩儿?面,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司天监为?弭山围猎演算出的好天一过,接下来,便?是绵延不绝的雷雨。
万千雨丝连缀成幕,黄昏时分,天光暗沉,京郊永定河畔,有一行人在雨中依依惜别。
裴疏玉骑在马上,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挎着一把剑,看着不像将军,倒像个游侠。
一旁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大的那?道上前两步,心疼地摸了摸马儿?潮湿的鬃毛,道:“辛苦你了,这个
天儿?还要驮着人赶路。”
裴疏玉佯作无奈道:“孙婆婆,你既心疼我,摸马做什么?”
孙婆婆想白她一眼,终究不落忍,开口的话却还是拐着弯,“我心疼你做什么,我心疼我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你担惊受怕。”
话虽这么说,可看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顶着一身伤就?要奔袭千里,心里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仔细些,不要把伤口崩开了。本就?是用的虎狼之药,局势一旦稍微安定些,就?好生将养两日……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裴疏玉露出难得的温和表情:“婆婆,我都知道的,不必为?我挂心。”
孙婆婆却还是一脸惆怅,“事到如今,我竟不知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
裴疏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向?灵韫,问:“想好了?”
“都想好了。”
灵韫没有抬头?,她戴的斗笠和裴疏玉头?上那?顶一般大,把她半个人都遮了进去。
“殿下此举未免太过冒险,”孙婆婆担忧道:“非得要折腾这几日出来吗?”
裴疏玉本不想解释太多,但未免老人家担心,她还是道:“兵贵在奇,这一次,我就?是这支奇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才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现在北境军中的大半中层将领,都是在她手底下搏得战功的,尽管不可能所?有人都完全忠于?她,但是她在或不在,意味完全不一样。
只要她现身,裴翎川威逼利诱、策反截杀的大计能折戟沉沙一大半。不然她这叔父,也不会勾连京中这么久,还是只敢在她不在时动?手。
“没有置喙殿下决定的意思,”孙婆婆叹了口气?,道:“只是有的事情,真的要交托给那?个不知根底的谭夫人来做?”
雨幕潇潇,裴疏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湿漉漉的潮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得过她。”
——随她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之于?裴疏玉而言,也只不过多了一个仰仗她护佑的人。
还好,沈兰宜拒绝了。
她选择担起她交予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