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皇帝缓缓睁眼,他?咯了口老痰,继续道:“朕见过那孩子小?时候,倔得很?,便是摔断骨头都不吭一气,但凡还能动弹……”
李德勇试探性地道:“万一、万一是永宁王故布疑云,想?叫您以为他?重伤,放松警惕?”
他?又道:“或许可以着人,去太后宫里头问问看?”
皇帝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真假难辨啊……但弭山那日,朕亲去永宁王帐中,她?虽欲下榻相迎,然而却瞧得出来,只是在强撑罢了。”
伤重几分,他?不是大夫不会把脉不清楚,然而动作自不自然,总是能瞧出来一点的。
李德勇听皇帝语气轻快,凑趣说起与裴疏玉有关的传闻闲事来,“……一个小?郡主而已,永宁王如此重视,搞得京中都有风言风语,说他?难言之处受了伤,不能人道,才巴巴地将?人找回来,预备着接衣钵呢。”
这个说法,在裴疏玉这一回受伤之后愈演愈烈,以致于?宫内的李德勇都有所耳闻。
皇帝闻言,倒是久违地笑了起来,只是笑过之后,难免目露嘲讽:“当然得找人,她?还敢自己生不成?”
李德勇没明白,下意识抬头询问:“陛下?”
“没什么?,”皇帝淡淡道:“还是别拖到入冬了。去,宣肃王与承南将?军入宫觐见。”
——
谭府。
沈兰宜病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方小?院反倒热闹了起来。
嘲讽或试探的目光络绎不绝,好在来探视的人,都被贺娘子一句“静养为要”挡回去了。
沈兰宜称病,原因有二:
一是虽然总能安慰自己,但确实还在气头上,前世今生的恩怨加在一起,她?担心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再送谭清让一把火;
二来,她?手上有紧要的事情要筹措,走?错一步都不得了,需得花时间仔细安排,图个清静。
不过到了下晌,贺娘子带着沈兰宜要递给齐知恩信出去了,院中少了这员镇守大将?,珊瑚她?们没拦住执意进来探望的陆思?慧。
床头搁着才煎好的药汁子,屋前屋后也满是浓郁的药味,做戏做全套,再配上靠在软枕上、连头发都没挽的纤瘦女子,打眼一看,倒真有几分缠绵病榻的味道。
“哎!我还道怎么?如此突然,怎么?真就……”
沈兰宜未见陆思?慧之人,先?闻其声,她?咳了一声,道:“嫂嫂怎地来了?”
陆思?慧毕竟是大嫂,怎么?着都是长辈,丫鬟们确实也不好拦。
沈兰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今日的陆思?慧,只觉她?眼眸发亮、气色也比之前所见好了许多。
母子连心,看来阿瑞的病确有了起色……
陆思?慧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不来,怎知你气性竟如此之大?贺娘子与你诊治了吗?她?都说些什么?了,开?的这什么?药,你可吃了?”
说着,她?端起床头的药茶,用手背在碗壁边试了试温度,“不烫了的,怎还不喝?”
沈兰宜怀疑,她?要是敢说一句贺娘子的药不灵不想?喝之类的话,这位嫂嫂能直接给她?灌下去。
开?的是日常补养方子,只不过刻意加了些气味重的药材。沈兰宜没拒绝,接过碗一饮而尽。
见她?吃了药,陆思?慧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莫担心,遵贺娘子的医嘱,你定是会好起来的。”
沈兰宜眨了眨眼,把碗放回托盘,道:“嫂嫂现在这么?信得过她??”
说到这儿,陆思?慧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昨日我就想?来给妹妹你赔不是的,只不过……”
她?顿了顿,跳过不愉快的事情继续道:“先?前我对贺娘子多有怠慢,若不是妹妹你在中又是劝我试一试、又是肯拿自己作保,以我的执拗性子,怕是耽误了阿瑞都不知道。”
沈兰宜诚恳道:“嫂嫂该谢的,应是贺娘子才对。我不过在中间说了几句软话……”
她?话没说完,叠在被子外的一双手就被陆思?慧轻轻按住了。
陆思?慧道:“该谢你的。不过,你这病和阿瑞不同,你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靠贺娘子那儿使劲可不够。”
沈兰宜听得懂她?的意思?,这是劝她?别气自己。
她?只垂了垂眼,没接腔。
陆思?慧自顾自地道:“女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气性不要这么?大了,到头来伤得都是自己。”
或许因为如今的沈兰宜瞧着格外可怜,又或许因为沈兰宜着实帮了她?一个大忙,陆思?慧的话说着说着,竟越发真情实感起来。
“便是你嫂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