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沈兰宜又描补了一句:“抱歉,一时情?急,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娘子就当没有听?过罢。”
贺娘子垂了垂眸,道:“这样的话,我确实?没有听?过。”
沈兰宜眨眨眼。
她的意思是?,没有听?过旁人说?这样的话?
大概是?真的累了,贺娘子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低着头,把脸埋进手上热气腾腾的帕子里?,许久也没有说?话。
沈兰宜倒还好,只是?看着地上的谭清甫犯了难。
肯定要丢出去的,不?过这么?大一个人,她一己之力扛可扛不?动几步。院子里?有马车,但现下天色实?在太?晚,那点月光可不?够把路照亮。
看来至少要等到天光乍破,才好再把人丢出去。不?拘是?官道还是?哪儿,总之能叫人发现他就好。
但凡这姓谭的脑子没问题,回去就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前世,吃酒后色心上头都被自己亲哥打断了腿,今生,他也只敢在寅夜来访,拿捏女人不?敢伸张吃哑巴亏,真叫谭家人、尤其是?谭清让知道了……
沈兰宜冷笑一声,现在要吃哑巴亏的是?谭清甫自己了,等被人发现,他估计也只敢说?这一身伤是?匪徒所为。
想到这儿,沈兰宜没忍住又踹了一脚。
贺娘子缓过了劲来,见沈兰宜鼓着气踹人,微微抬起唇角,轻笑了笑。
“地方不?对。”贺娘子忽然道。
沈兰宜动作一顿,眼神顺着贺娘子的视线缓缓下移。
沈兰宜:……
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之后,她咬着后槽牙,往谭清甫关?键所在,狠狠踢了一脚。
即使已经晕厥倒地,吃了这一脚后,男人还是?痉挛般在地上抽了一抽。
贺娘子已经抽回了目光,她稍低着头,将自己的衣领捋得?板正了一些。
沈兰宜把善后的打算和她说?过,而后稍有歉疚地道:“我暂时还不?能走,要等到天亮把人处理了才行?。娘子一定累了,倒不?若现在休息一会儿,白日再走?”
“我不?困。”
贺娘子摇摇头,这也不?是?谎话,习惯了连轴转的日子之后,即使暂时休憩下来,也难以直接入眠。
回来的目的,原也只是?拿上些药材。
沈兰宜不?太?讲究地在地上躺尸的男人身边盘坐下,又把捆住他的草绳一端攥在了手里?,防备着他突然醒觉。
见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又开口扯起闲篇,像是?在转移困意,贺娘子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
沈兰宜问:“贺娘子,你?平素走南闯北,想来这种事情?应该看得?不?少吧?方才……一点也不?见慌。”
“多,也不?多。”贺娘子答:“如你?这般,不?多。”
“我这般?”沈兰宜食指指向自己,反问后惊讶地道:“娘子说?笑了,如我这般的深宅妇人,这天下不?知凡几。”
贺娘子垂着眼帘,她的睫毛不?是?很长,却密如鸦羽,叫沈兰宜分辨不?出她眼神里?有多少调侃的意味。
“敢有恨,”贺娘子轻声喟叹:“很不?容易。”
恨么?……
沈兰宜提起一点精力想了想,没明白不?容易在哪儿。
贺娘子却难得?的话多了起来,她抬起眼珠看着沈兰宜,只是?眼神邈远,像是?完完整整地穿过了她。
“我的母亲,到死也是?不?恨的。”
不?知为何,听?贺娘子提起自己的母亲,沈兰宜的心竟也随之揪了一揪。
“她的丈夫为了求荣,将她送到了上官的床上。回来后有了身孕,被强行?堕去,而后人便不?太?好了,说?是?送去庄上,只不?过是?等死。”
“她歪在床上,说?,叫我回去,不?要和她一起染了污秽。还说?,让我别记挂,我的父亲有他的不?得?已。”
“父亲。”贺娘子把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眼眉间竟有笑,“对,父亲。”
“可这样,她都不?恨的。她还起得?来身的时候,日日都还倚在窗前,看向府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