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狡黠地笑笑,与陆思慧对?坐饮茶寒暄了几句,便问起如今境况。
“如今呀,我这心病也了却?大半,”陆思慧笑道:“阿瑞的病已?经大好,贺娘子还留下了半月的方子,言道届时再找郎中掐拿,调理?调理?就好。”
沈兰宜心里担心贺娘子,然而此时也不好向外言说?太多?,她咬了咬下唇,又问起谭清让之前的事?情:“听说?,三郎他惊了马?”
“说?来?也邪门,不只?是惊了马。”陆思慧的眼中不无嘲讽:“之前不知?是下值还是议事?了的时候,他像是有事?就要出城,结果半路上,车夫突然犯病惊厥,车舆这就翻了一次。”
沈兰宜不解地道:“便是这时受的伤?”
“还没到受伤的时候呢。马车都翻了,他那日自然去不成了。后面又有两次,那马车都还没出城,不是马腿崴了就是车辕断了。”
陆思慧顿了顿,啧了一声才继续道:“要我说?,有时还真不能不信邪,可他便不信,不坐车了,改自己?骑马出去,似乎就是要去庄子上。这次出了城门,可没再跑多?远,啪——马又疯了似的,带着他摔的,啧。”
“现下府里还在做法事?驱邪呢,请了灵谷寺的大师傅来?。你是没见,许氏那眼泪掉的,就跟恨不得疼的是她似的。”
陆思慧显然并没有多?想,或者说?,也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与沈兰宜牵连上关系。
沈兰宜的心,却?微妙地跳漏了一拍。
这便是裴疏玉所言的……惊喜?
以她某些时候行事?的恶趣味来?说?,这确实很像她的作风。
不知?谭清让是为什么要来?庄上找她,可几次三番碰上这样邪门的不顺,再不信鬼神之人,恐怕也要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刻意避讳之前的念头了。
不过嘛……沈兰宜憋着笑,心道,就是他想,也得拄着伤腿先上得了马先。
心里如此想,沈兰宜面上却?丝毫不显,在陆思慧提及谭清让之前又纳了两个良妾的时候,也只?是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
“总说?他们的事?,也没意思。”沈兰宜打断了陆思慧接下来?的话。
陆思慧也不恼,反而问道:“喔?哪有什么有趣的,妹妹与我说?一说??可是铺子里见着什么有趣的、不明?白的?”
“铺子里的事?情?”沈兰宜缓慢地眨着眼,目光清澈地看向这个大嫂:“不,比起这些,我倒是更好奇嫂嫂,偷运私盐贩售的事?情……做了多?久了?”
第64章
生民每日?所需,自然是天大的生意,有天大的钱好赚。若非如此,历朝历代也?不会都把它牢牢把持在手里?,私贩几斤都是堪比造反的罪过。
沈兰宜今日?所为?,正是因为裴疏玉先前玩笑般的一句“缺钱”。
其实不算玩笑了。
北境直面夷狄,军中所费不浅,京中虽名义上会拨粮饷,但两?边割裂之势已?显,指望姓袁那帮人拨的那点钱,无异于抱杯水止沸火。
那日?与沈兰宜谈完,裴疏玉还笑着和她道:“真是捉襟见肘啊。这世上?来钱快的事宜,除却走私贩私,便只?剩盗墓了。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买卖私盐听着还好听些?”
沈兰宜直勾勾地看着裴疏玉,问:“兹事体大,殿下放心交给我吗?”
这句话的疑惑显然不在信任与否了。
沈兰宜不至于?这时还觉得被她信任是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裴疏玉的眼神很有趣,打量中总带着玩味,“你的能为?,我自有评判。不过放心交给你,却不是因为?这个。”
沈兰宜挑了挑眉,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裴疏玉随口道:“交给旁人,生死一线间,怕要胆怯。而你却胆大包天。”
沈兰宜听了自然意外:“胆大包天?殿下,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旁人看我,大概都像在看一头驯顺的羔羊。”
“驯顺?”裴疏玉的语调稍提高?了些,尾音里?夹杂着上?扬的笑意:“那是旁人的感观,本王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毕竟,我观谭夫人的第一面,生死之间,她可就敢赌命回头救人了。”
调侃的话说过,她正色下来,道:“此事危险,沈兰宜,先?别急着应,你还可以再想一想。到时若有什么差错掉了脑袋,鞭长莫及,没有神兵能天降救你。”
沈兰宜神色认真地道:“无知者无畏,我无畏却并非不知凶险。臣效死为?君,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裴疏玉的眉心像被针扎了似的微微一蹙,“不必如此重话。”
沈兰宜深吸一口气,顶着她的目光继续道:“殿下顾虑我的安危,我本该感激涕零,可现在,我却有一个不知好歹的问题,想要问你。”
裴疏玉沉默一瞬,才道:“问。”
她直觉会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果然,沈兰宜胆大包天地开口了:“殿下的其他属臣,诸如凌将军他们出生入死时,您会觉得,他们为?您效死,是冲动、没有深思熟虑下的结果吗?殿下会劝他们不要这么做吗?”
“我刚刚以为?是殿下觉得我能力浅薄、有待验证,才如此说。可殿下既说不是,我就很想问一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看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