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沈兰宜不解地道:“可是圆满的满?”
方雪蚕继续摇头:“小时候学?写字的时候还?太小了,拿笔的手?圆,祖父说像馒头。”
沈兰宜并非有意提起旧事,反应过来方雪蚕说的祖父是谁之后,她慌了起来,可一抬眸,却见方雪蚕的表情温煦,唇边弧度轻松。
黥印是耻辱,但她的过去不是。
沈兰宜心下触动,正?好绕开之前的插曲,顺着这个话题插科打诨道:“都是特别的名字。不像我,没有什么小字不小字的,只在家中行三。朝街上喊一声‘三娘’、‘沈娘子’,不晓得多少个人要应。”
方雪蚕自然听?得出?,沈兰宜是在故意逗她开心。
算是互通了小字这种亲近的称谓之后,原本生疏着的两人熟稔了些许。
方雪蚕抿唇一笑,应和?道:“但如你?这个‘沈三娘’一般,有魄力的可不多见。”
沈兰宜也笑:“事赶事罢了,哪来的什么魄力不魄力的。”
司农司的地方不大,话都没转弯人就已经越过两扇屏风,走到了后院里头。
内室里的坐具只有两把椅子,沈兰宜应邀坐下,不由问道:“好歹是正?经司署,怎么瞧着这么简朴?”
说简朴已经算委婉了,这间屋还?在背阴处,即使是这么久没见雨水的天气,都显得阴暗潮湿。
方雪蚕淡淡道:“这几个司,按制都没有女人的位置。那些有官身的男人,与女官一起共事已经是极限,闲时自然不愿同处落脚。”
沈兰宜皱眉。
意思是,这一间是随便辟出?来,给女官们?休憩的地方。
相比沈兰宜的心有不忿,方雪蚕看起来淡然许多。她在乎的事情不多,眼前显然不能算是一件。
“这些不重要,先说正?事吧。”
听?她这么说,沈兰宜收敛神色,拿出?了一叠纸,“这些是南方时兴的一些水车、农具的图纸。地势不同,也许派不上用?场。裴……王爷让我来这儿,说见到熟人后,自然会有安排。”
方雪蚕静静听?着,接过图纸翻看起来,“奇货可居,这些图纸,你?弄来恐怕也花了不少力气吧。”
沈兰宜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手?上空了下来,干脆在案边支着腮看方雪蚕,目露好奇。
“话说回来,”沈兰宜道:“阿蚕你?……三年前我来去匆忙,只见了你?一面,都来不及问你?,你?在做什么。”
方雪蚕有才女之名,可这个“才”显然不在泥土地间,不知裴疏玉是如何安排的。
“我现?在是永宁王府的女官,从七品女典仪。”方雪蚕眼睛都没抬:“品级低微,说是女官,不如说是女吏。做的当然是为?吏之事,而非为?官。”
“永宁王遣派我来之前,我原也看不上这些,后来……”她顿了顿,道:“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我改变了看法。”
沈兰宜抬起头,看到了墙边的书架,满满当当全是有年头的农书和?杂记。
于是她问:“这些,都是你?看过的吗?”
方雪蚕轻轻点头:“是,翻阅古籍,改良农具。只是后来发?现?还?不够,永宁王又?遣我去田间地头。会种地、擅农技的,本就该在地里,我向他们?取经,推陈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听?到这儿,沈兰宜又?皱起了眉。
方才憋着的那口气又?浮上来了。
若只是处理处理文书,做做闲散的活儿,这般的冷待也就忍了。
可明明、明明做了这么多实事,凭什么还?在这冷冰冰的内室呆着,那些在衣冠楚楚的官员们?,他们?能有几个如方雪蚕这般,亲身踩到地里?
如她所说,那她是功臣,凭什么连小坐片刻都要避开他们??
“走!”
沈兰宜的胆量见长,说着,干脆抓起方雪蚕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方雪蚕几乎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她拽了出?去。
对过阳面那间、悬着“清净堂”牌匾的屋子,里面正?坐着二三男儿,个个身穿官袍,手?边的茶一看都喝去了半壶,不知是闲坐了多久。
沈兰宜眯了眯眼,虽不认识他们?,但看得出?他们?是几品的官。
突然闯入的两个女人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沈兰宜却似感受不到一般,她瞄准正?中空置的位置,大剌剌地拉方雪蚕坐下了。
方雪蚕也只懵了一瞬。昔年被囚姑苏画地为?牢时那么被动,她都还?能努力借画传递消息出?去,此刻自然也不慌,反应过来沈兰宜想做什么之后,只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低声道:“一定要此时出?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