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面对谢苗儿的时候,陆怀海才会偶尔不自觉地把心意藏起。除她以外,在任何人面前,他从不顾忌展露自己对她的心思。
苏氏微讶,她虽然看得出儿子和那谢氏的感情更好,却没有想到他们进展如此迅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你是当真的?”苏氏才问完,便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是我生的,我知道,你说这话不是开玩笑。”
苏氏犯了难:“你……”
她很是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我并不想棒打鸳鸯。不过我想你应该清楚,合适的姻亲关系会有多大的助力。”
陆怀海当然清楚。
在京中的那几日,不乏有权贵向他示好,他们家中又“恰好”都有年纪合适的嫡次女或庶女,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结两姓之好。
这些示好,无一例外,都被陆怀海拒绝了,也未曾让谢苗儿知晓。
他只道:“母亲,我不需要。”
他不需要姻亲为他搭出青云梯。
陆怀海不愿将矛头指向谢苗儿,他足够冷静地把事情剖析开来,“越是炙手可热,越是危险。封侯拜相,我从未想过,然建功立业,我却自负不需要谁的助力。”
他的坚决既在苏氏意料之外,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苏氏微微有些恍惚,“若她是个普通人家待字闺中的女儿,我也不会阻你拦你。可她偏偏已经做了你的妾,扶正妾室不同于娶妻,才刚刚崭露头角,没有必要授人以柄。”
因为怀揣心事,陆怀海在京中时也注意过街头巷尾的逸闻趣事,其中就有一个官员,在妻子死后扶妾室为正,被人攻讦,贬了官职的。
虽然本质还是他触怒了皇帝,这种事情不过是火上添的一把柴。但却也能说明扶正妾室到底不能摆上台面。
陆怀海突然觉得很荒唐。
谢苗儿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妾,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和她相识相知,可这一切却成了阻力。
苏氏见他垂眸,若有所思,便道:“她人就在你身边,何妨徐徐图之?等你根基已稳,再扶正她也不迟。”
“不是扶正,”陆怀海抬眼,道:“是娶她。”
纳采飨送,宝扇红烛,她该有的,一样也不能缺。
一向要强的儿子居然抠起了字眼,苏氏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问:“这是你的打算,还是你们的打算?”
陆怀海道:“她心思单纯,我尚未同她提起此事。”
感情还没和人家说,就急不可耐地要来替她探未来婆母的想法了?
苏氏想着想着,才发觉不对。
她怎么就把自己摆在婆母的位置上了?
苏氏咳了一声,掩饰心中不为人知的尴尬,她说:“你该先去问问她,若她压根没想在此刻就同你成婚呢?成婚是一辈子的事情,并不只是一朝一暮的欢愉。”
谢苗儿心里有没有他,陆怀海有数,但成婚的话……
陆怀海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觉得苏氏说得极有道理?以谢苗儿的性子,她可能确实从未想过。
见陆怀海听进去了,苏氏也没再多言,她说:“好了,你且去正院瞧瞧吧,回来了,该和老夫人请安。”
陆怀海点头。纵使老夫人见不了他,他回来也该去一趟。
他走时,苏氏看着他的背影,状似无意地调侃道:“哎呀,也不知是谁,上回和我说无意娶妻生子来着?啧啧啧……”
陆怀海好似走得更快了。
——
此去数月,陆家的景致没有什么变化,唯独正院,因为主人的景况不佳显得愈发萧条。
墨晴见陆怀海来,为他引路,她有些难过,小声道:“就在这儿吧小少爷,老夫人如今见不得人。”
陆老夫人不会愿意小辈看去她形容不堪的模样。
陆怀海遥遥朝主屋拜礼请安,心中五味杂陈。
不同于陆宝珠是外力磕伤颅脑,来看过老夫人的大夫都说她的病是心病。
若说是因为亲人的故去,却也不尽然。说句难听的,老夫人还尚有儿孙在,她会为此悲恸,却不至于因此就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