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五分钟后,清之介规规矩矩跪在地板上。
在九年前成为他半生阴影的男人审视地看着他还没来的交出的稿件。
可恶!大哥怎么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清之介自从带到组织,一直是跟着琴酒混的。大哥杀人他递木仓,大哥放火他掩护,警察来了他先溜——所以说清之介对于警察天然的警惕和不信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将近十年的不合格杀手生涯已经将某些奇怪的东西刻进DNA了。
而由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琴酒者乌漆嘛黑,清之介也白不到哪里去,不管放哪里都是恐怖分子一般的存在,就算最后好兄弟俩不快散货,清酒独自跑去了情报部门努力为组织渗透大业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清之介也难以改变某些从琴酒身上习得的习惯。
作为跟着琴酒年数最高的成员,他知晓琴酒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大部分时间琴酒心情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冷漠。但烦躁的时候会轻轻掐捏烟的手指,思考的时候会微微抿住一点唇角,往往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看,不是被枪毙,就是拉去填太平洋。
而当他同时做出这两个动作时,一般都会让人生不如死。
清之介失踪了四个月,该干的全忘光了,不该干的兴致冲冲全做了一遍。不管是做正义使者,还是成为警方重点观察对象。怎么看都是杀手失格。
哦,不对,他原来也不算是杀手来着。
清之介老实开口:“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举起手:“我发誓!除了写小说之外我什么也没做!要不是大哥出现,我现在还被敌人害到失忆呢!”
意识到自己举起的手只伸出了三根手指,他连忙将最后一根补上。
琴酒将静静燃烧的烟头扔到地上,火星在一瞬间湮灭,散落的烟灰失去温度,如无数死亡坠落的小虫,被皮鞋狠狠碾压。
在安室透照顾这套房子的时候,它一直是很干净的,除了孢子之外,地板上什么都不会剩下,哪怕一点灰尘。
烟灰随着门缝中吹出的冷风轻轻抖动,黏在了清之介的裤子上。
地板是冰冷的,他似乎也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他被托付给琴酒的时候,琴酒自己也还是个少年,不懂怎么应付小孩,两人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清之介是个典型的熊孩子,只爱听软话,得顺着毛哄,偏偏琴酒的心肠硬得不能再硬,于是清之介成了地板常客。一件事情做不好,就得关小黑屋面壁思过。
要是交到别人手里,也许就不是跪地板检讨这么简单了。
清之介很清楚这点。毕竟能活蹦乱跳长大,全靠琴酒护着。除了脾气差点,琴酒和他亲哥也没什么区别了。
然而,他并不赞成琴酒的选择。在步入青春期之后,他忍无可忍逃离了琴酒的掌控。他杀不了人,审讯的手段学了一种又一种,却迟迟狠不下心剥夺一条人命。哪怕琴酒举着枪逼着他,清之介也做不到。
有人说他是伪善。
清之介也认了。
无论如何,不到危机时刻,他是不会下手的。
他憎恶杀手这个职业。
无比憎恶。
可在情报部,他也遭受了不小的挑战。
“东西呢?”
清之介:“没到手,他们反悔了。”
“逃窜是老鼠的本能,猫灵敏的身姿和锐利的爪子就是为此存在。”
“抓不住老鼠的猫没有任何用处。”
枪重新抵在了清之介的额头上。
扳机不断下压,到了似乎只要轻轻一碰,血花就会从他的额头中溅出的地步。
清之介:“我没有说谎。他们差一点杀掉我。我逃出来,刚想告诉你他们翻脸的消息就失忆了。”
他卷起T恤,腹部密密麻麻交错着伤疤,心口处有一道碍眼的枪伤,似乎刚刚愈合。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清之介拿出新出版的《幻舞》,“要不是因为失忆,我怎么可能住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还被骗去写小说了。哥,你应该明白的。”
清酒从来不会看任何小说。
因为他杀掉了妻子的父亲,是个有名的小说家。
小说对于他来说是个太沉重也太痛苦的东西,因此他选择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