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坚持,默了默道:“那请陛下给我看一看诏书吧。”
皇帝微一怔,“什么?”
慕烟道:“前燕太子妃的诏书,陛下自己说的,难道是假的吗?”
若她?真是姜烟雨,皇帝定还吃着陈年老醋,不肯给她?看的,但这时因已确定她?真正的身份,也?不在意?,就让周守恩将那诏书拿来。
慕烟曾一直疑心?皇帝是在胡说八道,但当那卷诏书被捧送到她?面前,当她?将之展开,当皇兄的亲笔字迹映入她?的眼帘时,她?不得?不信。
姜烟雨……姜烟雨是皇兄所爱之人吗?
可是在去年的离别夜里,当皇兄将掩饰身份的名籍给她?,她?问这花房宫女姜烟雨是否确有其人时,皇兄并没有提起他对姜烟雨的情意?。
皇兄只说确有其人,皇兄只说斯人已逝。
慕烟心?中涌起哀戚,为皇兄此生悲辛,连所爱之人亦不能拥有。
那夜说起姜烟雨此人时,皇兄神色淡然,她?半点未觉察出姜烟雨在皇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皇兄总是这般,将许多事都压得?很深藏得?很深,独自背负着,直到死亡。
皇帝看她?捧着诏书的手?微微颤着,眸中亦渐浮起水汽,疑心?她?是不是要哭了时,见她?忽然抬眸看向他,似是泪意?的水汽如冰凝冻在眸底。
“你知道我是谁,是吗?”她?冷冰冰地说道。
皇帝道:“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你愿意?讲给朕听吗?”
“我讲,陛下就会信吗?”她?唇际浮起一丝轻讽的笑意?,“就像我近来似被陛下说服了,似是信了燕太子是自杀,似是放下了仇恨,陛下真就相信了吗?真就宽心?了吗?”
她?已有段时间未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时轻讽的笑意?却在眸底唇畔越发?深浓,“我若是说我真的放下了过去,说对陛下毫无怨恨,甚至说感激陛下的宽容、喜欢上了陛下,陛下信吗?你敢信吗?”
皇帝未语时,见她?眸光冰冷地将那卷诏书靠近烛火燃着,摇曳的火光不能融化她?眸中冰霜,燃着的诏书落在地砖上,渐渐燃为灰烬,她?踏过灰烬,就走了出去。
近日里姜采女夜间常留在清晏殿侍寝,茉枝见今夜姜采女忽然从殿中出来了,心?中一惊后,连忙跟侍近前。
不会是惹怒了圣上,被圣上赶出来了吧……
茉枝边忐忑地想着,边悄打量姜采女神色,看不出什么来时,也?只能在心?中宽慰自己,想不管发?生什么,应都不会有事的。
茉枝正这样想时,身后忽传来内官的呼声,刚放下的心?就又提上嗓子眼。
好在那内官只是来送披风的,向姜采女躬身道:“圣上怕采女主子着凉,命奴婢送披风给主子。”
茉枝松了口气,将披风接捧在手?里,向姜采女道:“主子,夜深露重,披上披风暖一暖。”
姜采女却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道:“你的手?很凉,你披上吧。”
茉枝哪里敢披,正要再?劝时,又听姜采女问她?道:“你有家人吗?”
茉枝还未答,就听姜采女道:“若你有爱护你的家人,他们定不希望你受冻生病。”
茉枝自为奴以来,从没听贵人主子们说过这样的话,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向姜采女说些尊卑贵贱的话时,姜采女已径向前走去,身影没入浓浓夜色中。
圣上近来颇宠姜采女,几乎每日都要传见,不过这一夜后,却是淡了一两日。
圣驾虽未至,圣上还是派人送了赏赐来,是一只泥金花卉匣。
但匣中到底装的是什么,茉枝并不知晓,因姜采女在接到赏赐后并未打开,这只锦匣就一直紧闭着搁在架上无人过问,一直到太后娘娘传唤的那一日。
因为太后娘娘待姜采女慈和?,姜采女面对太后娘娘时也?没有什么令人心?惊肉跳的言止,茉枝对太后娘娘召见姜采女这事,是半点不担心?的。
就在永寿宫人来传后,侍随着姜采女来到太后宫中,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沉碧姑姑令她?在宫外侍等时,茉枝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地等在永寿宫外。
慕烟知太后对她?并没有真心?的疼爱喜欢,给她?几分好脸色,应是因萧珏的缘故。
就像往常见太后,她?如仪行?礼后,太后赐座赐茶,她?接茶在手?,预备听几句太后关心?的话,她?再?合乎礼仪地应答几句就是了。
然而今日似乎与从前不同?,殿内宫人皆退了出去,连永寿宫的掌事姑姑沉碧都未留下伺候在太后身边。
微烫的茶水略沾唇时,慕烟听上首太后忽然淡声道:“哀家从前善待你,是因韫玉的请求。”
慕烟在太后突然直白的话语中抬眸,见太后饱含深意?的目光犀利地落在她?面上。
第53章
“韫玉这孩子,念旧情重旧情,心软心痴,有时会想做些?不合宜的事,得哀家暗地里帮他兜着。”
“但哀家看你,似乎不像韫玉这样。你的心,像是要比他冷硬许多,不然怎能待在杀死自己父兄的仇人身边,安心委身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