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孩的话时,谢瑾舟在垂眸看桌上的橘。
多年前的记忆像是漏风的拨浪鼓,缺了朦胧了,又如猎夫用芭蕉叶藏起的,第二日再来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鹿,都和谢家那串多年前就缺了几颗的珊瑚珠一起,消失的彻彻底底,像梦似的。
“不要忘记啊……”
“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果。”
他总在梦里听人这么说。
说完一切都静了,静得空荡,恍惚,像心里缺了个口。
可谢瑾舟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他找过医生催眠,甚至身上不自觉地染上了另一个人喜欢的气味,想把心口填起来。
很久很久,很多年,谢瑾舟总想起自己曾拿个橘子,手上戴的是那串完整的珊瑚珠,然后他抬起眼,走进一扇记忆的大门,看到一个肆意若朝阳的影子靠在栏杆上,脸上是他看不清的笑。
笑。
和柑橘一样,在朦胧的记忆中永远是温暖、香甜的,看起来一点也不会将人刺激哭。
哭。
记忆倒转,他又隐隐想到白日段卿沾染水汽的脸,泪珠顺着睫毛低落,划过近乎透明面庞,淅淅沥沥的,最后顺着苍白的颈脖没入锁骨。
肩膀不自觉起伏时,一小片伤口露出来,湿漉、显眼、惊心动魄的红。
“哥哥,哥哥?”谢琦琦看着好久没说话的兄长,忍不住把疑问重复了一遍:
“是有谁以前很喜欢这个味道吗?”
谢瑾舟慢慢把目光收了回来。
“对,以前有个人很喜欢。”他最后这么说。
谢琦琦好奇极了,还想接着问,然后再下一秒,得知谢瑾舟给他找了个辅导老师。
谢琦琦:什么,辅辅辅辅导老师?!
嗷嗷嗷?他不就是家里的一只开开心心的废物点心吗?为什么突然需要辅导老师?难道是兄长对他的糟糕成绩终于看不下去了吗?
小朋友想着想着尾巴忧伤地摇起来,他本身就不是谢家的直系,无父无母一悲伤就摇尾巴,现在觉得马上要落入学习的苦海,尾巴摇得更加迅速,等段卿和谢瑾舟约好时间,打开电脑用视频的形式先和小朋友聊一会儿时,谢琦琦的尾巴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谢瑾舟:“……”
段卿:“嗯?”
段卿拨了下腕上的珠子,大概是几分钟前刚在某鱼上卖出了几份签名,财源广进的缘故,他此刻对谢琦琦的印象极好,看对方小尾巴一摇一摇的样子,仿佛看到只走路一步一摇小萨摩。
“弟弟好。”他隔着屏幕,对小朋友弯弯眼,“我是待会儿辅导你的,段卿。”
段卿笑起来时,把所处的阴暗地下室都照亮了不少,他睫毛也是弯的,眼睫长而密,在透明的脸上头下淡淡的阴影。他睫下的眼睛清清澈澈的,倒映着旧墙、书影、辅导对象,还有屏幕那头的谢瑾舟,清清冷冷,皎皎如月。
谢琦琦小尾巴打结了,他呆呆,又乖乖地打开要辅导的语文作业本。
一切很顺利,然后谢瑾舟静静看着两人抵达到了喜闻乐见的讲解环节。
要讲解的题目其实不难:
“小乌龟因为爬的太慢不被朋友喜欢,生日当天也孤零零没人陪,就在它躲在泥地里呜呜哭时,一只好心的小鸟飞过来,陪着它,还背着它飞到山上,看山顶最漂亮的星星,好的,如果你是这只乌龟……”
隔着屏幕,段卿深受感动地,将书本卷成话筒,递到谢小朋友面前,“此时在高高的山顶,在灿烂的星空下,看着温柔光晕里的小鸟——
“你会对小鸟说什么?”
谢琦琦:“说啊……啊!救命!!我恐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