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
沐芳背着竹篓,不时回过头确认,那两个人果然还跟着自己。
不论他走?到什么地方,他们都如影随形。他竭力想甩开他们?,却没办法摆脱尾随,像猫捉老鼠,放任他跑,却是在无形的掌控之下。
他义正辞严道?:“姐姐,你不能这么欺负人,说我是你弟弟也就?罢了,怎么能说这个哥哥是我爹呐!”
迟宿:……
白珞不知该怎么与他解释“残魂”之事。这个孩子被洗脑得厉害,坚信他自己是所谓的“神裔”。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沐芳,姐姐真的想帮你,为你找到更好的落脚的地方……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生活,我绝不会让你再挨饿受冻,受人白眼……”
听起来挺诱人,像极了人牙子。迟宿心道?。
沐芳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我绝不会相?信你的话!”
他对锲而不舍的白珞有些恼了,快步走?进一条破旧的深巷。
巷子两边砌的是年份颇久的土墙,情状衰败。日渐西沉,巷子越深光线越暗,伏地而眠的流氓地痞,嗅到了女子的脂粉香。
“小美人儿,往哪里走?啊?”
口哨声与调笑声在巷子里形成回音。
沐芳听见身后地痞拦住白珞的响动,咬了咬牙,加快脚程。在他的设想里,那些杂碎好歹能够拖住二?人一时半刻,没想到一扭脸的工夫,就?撞进了一双浅褐色的冷眸里。
迟宿懒懒地靠在破败的土墙上,不可?思议,似这等光鲜亮丽的人竟会不嫌这里腌臜?他腰间不似寻常修士戴着佩剑,但?是沐芳觉得他身上散发着杀气?,仿若这个人本?身就?是一柄亟待饮血的利剑。
沐芳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有大?呼小叫。
白珞没有感受到他们?这边的剑拔弩张,将手中的板砖往地上一丢。
那个被砸得头破血流,连鼻梁骨都歪了的地痞缩在墙根底下瑟瑟发抖。
白珞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沐芳身边,语气?严厉地对小孩道?:“沐芳,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说给我们?听,不能为了摆脱别人,把女孩子引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沐芳看了看地上的板砖,嘴角一抽,“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他轻咳一声,道?,“你们?不像是坏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萍水相?逢,我怎么能凭你三言两语就?跟你走??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弟弟,你也不希望我这么傻吧?”
人小鬼大?,说的话却有理?。
白珞乐了,道?:“那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沐芳想了想,说,“你们?带我去见图尔大?师吧!我相?信他说的话。”
白珞有些惊讶:“你认识图尔?”
“嗯,我刚到凡间时在他那里吃过烤兔子。这些天没饭吃的时候,我都会厚着脸皮去他的竹林讨一点食物。他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多问?,每次都给我吃肉。”沐芳说着想起香喷喷的鸡翅和兔腿,咽了咽口水,说,“图尔大?师是好人,我相?信他的判断。”
白珞与迟宿对视一眼,图尔的竹林是有结界的,除非是他愿意,否则这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孩子不可?能闯入竹林。
他修为高深,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沐芳的真正来历。
这听起来好办多了,白珞松了一口气?。
他们?暂时和解,一致决定回到图尔的竹林。离开图尔镇前,白珞还给沐芳买了几身新衣,小孩干干净净的样子跟小时候的迟宿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得白珞心都快化掉,亲热地牵着他的手走?在大?街上,把青年抛诸脑后。
沐芳生着粗茧的手被少女柔若无骨的手牵着,起先还有些无所适从,后来渐渐适应,拉着白珞去追田野上的风筝,一大?一小都玩得十分快活。小孩心中生起奇异的错觉:如果?这个姐姐真的是自己的亲人就?好了。
他有些动摇了,试探道?:“姐姐,你弟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白珞算了算迟宿入魔的时间,道?:“大?约一个月前。”
沐芳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果?然与他们?没有干系,他是爷爷一手拉扯大?的,从小到大?的事情自己都记得,记忆中从未有过别的亲人……
他回过身,看见一直默默不语跟在他们?身后的迟宿,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爹爹什么的,大?可?不必。
四野空旷,空气?凉润,光着脚丫跑过泥泞乡道?的小孩儿已经弄脏了自己的新衣,他站在鱼塘的浅滩上朝白珞与迟宿高兴地挥手,夕阳余晖将他们?逐渐相?聚、靠拢的影子拉长,像站在一起的一家三口。
……
夕阳未落钩月升,夜幕渐深,幽静的竹林升腾起一阵白雾,将夜幕笼成了乳白颜色。
沐芳跑得比他们?快,他是个小孩心性,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去见图尔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竹林外站定,鼻头还滴着汗,白珞走?过来给他擦了擦脸,顺带揪了揪他的脸肉儿。
这个动作迟宿小时候经常对她做,现在角色互换过来,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