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顾十鸢双手环在胸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听说徐老师都快混进领导班子了,怎么还管不住这纨裤子弟。”
凌晨的时候,她顺手揣走了周院长桌上的苹果,此刻双手插进兜里,摸着硬梆梆的东西才想起来,于是掏出来用力掰成两半,瞥见眼巴巴的同事,递过去一半儿,问:“要吗?”
男同事那不是眼巴巴,那是被顾十鸢的力气给吓到了,连连摆手说:“我、我不吃,顾主任,你们先聊,我头晕,上车坐会儿。”
“行,去吧。”顾十鸢头也没抬,那人一溜烟儿钻进车里。
她啃了口苹果,咀嚼得咯吱咯吱响,侧目瞥了宋卿一眼,说:“欸,发什么呆,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嗯?”宋卿喉间哼出很轻的调子,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愣,“你——”她刚开口说话,就被人塞了块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爆汁,慢吞吞地说:“你说什么?”
顾十鸢打量她几眼,很惊奇的样子,压着唇角说:“好呆哦你,想姐姐呢?”没人在旁边,她说话更肆无忌惮些。
可就这平平无奇的话,让她目睹了一个人的耳朵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得绯红的。
顾十鸢顿悟,双手捂脸:“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在想闻小姐呢。”
宋卿抬眼,看向顾十鸢,半颗苹果细嚼慢咽,敷衍说:“我过去看看。”
顾十鸢连忙拉住她,“欸,咱不至于羞愤欲死,你不是说离得越远越好吗?”
宋卿脚步微顿,用眼神示意她往混乱中心瞧,解释说:“那是客栈的二老板。”
顾十鸢松开手,走到宋卿旁边,保持同样的视线角度,刚好瞥见陈最的侧颜,认真评价说:“我能说实话吗?”
“嗯有点儿娘。”她顿了顿,恰好陈最拾掇了块碎石,肌肉感似乎立刻要撑破衣裳,扬起手臂往悬崖下一扔,瞬间传来乒铃乓啷的滚石声响,她噤声,“我不说话了。”
但宋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几秒之后,“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所有人纷纷从车里探出头来,相互窃窃私语着。
大概都在为这场无妄之灾担忧,毕竟等雨水盛起来,归途便遥遥无期。
顾十鸢瞥见徐老师拦住三两个人,步伐凌乱地往中间跑过去了。
她也拦住宋卿,说:“你过去也帮不上忙。”
宋卿唇线抿得笔直,说:“既然陈最在这儿,我担心灾区里面不止他。”
宋卿还有担忧没说,她以前只晓得陈最是客栈的二老板,不知道他居然是云天的队员,那换条思路说,她不了解陈最,更不了解闻奈,若仔细思考起来,除了客栈老板这样的职业,她甚至不清楚闻奈平时都会做些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她陷入一种惶惶不安的状态,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认知都有失偏颇,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性格缺陷,而去责怪一个她喜欢的人。
两滴水渍落在顾十鸢的鼻尖儿,冰凉之中带着一丝暑气,她仰着脸,沉声说:“你说对了,下雨了。”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死寂。
忽地,警笛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这让所有人心头为之一振,惶惶之中有了些心里安慰,交警骑着摩托车过来,后面跟着辆小型的工程车。
但路被堵得瓷实,工程车驶不进来。
“让开!人都散开!”
“那辆红车再往左边挪挪!”
“哎呀,你踩着我鞋啦!”撑伞的女员工跺着脚,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的人,抽出一张纸帕弯腰擦鞋。
“龚云!谁允许你擅自离开队伍的?!”徐老师气得五官乱飞,使劲儿拽了她一把。
龚云脚下趔趄,差点摔倒,站稳身子,用力甩开徐老师的手,模样有些骄横,“我哪里擅自了?那么多人你不管,你管我作什么?”
徐老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冷声说:“说的好像谁愿意管你似的。”
紧随而来的顾十鸢和宋卿对视一样,相互交流着信息,董事长就姓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字儿。
不过,看资历颇深的徐工这幅忍气吞声的样子,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雨逐渐大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还有点疼,裸露的山坡被冲出一条拇指宽的小沟,昏黄的泥水顺着碎石肆意流淌,仅凭肉眼即可判断,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徐老师和龚云还在僵持着,龚云坚持要把伞捡回来,“那是定制款,能抵你两个月工资,懂吗?”
徐老师看见了宋卿和顾十鸢,自觉落了面子,凸出来的啤酒肚微微颤着,语气比刚才更冷,“我和你讲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到底是文化人,骂人也是不显粗鄙。
争执间,又是一声炸雷,天色竟然与入夜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