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此焦灼,又等待了一个半小时。
午时,阳光都盛起来,雨过天晴后的蓝天分外澄澈。
加里医生走出来,身后跟着宋斯年的主治医生,他们摘下口罩,表情很凝重。
宋卿喉咙滚了一下,艰涩道:“要签病危通知书吗?”
加里摇摇头,湛蓝的眸子里满是疲惫,他第一次没主动去看熟悉的好友,而是对着宋卿鞠了一躬,“抱歉。”
他的中文再生涩,宋卿也听懂了。
宋母嚎啕大哭,绝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宋父抱着她,经历着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天。
宋卿的眼泪夺眶而出,压下哽咽,“什么意思?”
她把目光落在主治医生身上,希望能听到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主治医生摇摇头,神情黯然,“我们尽力了,全身器官衰竭,他现在醒着,想见你们最后一面,抓紧时间吧。”
“尽力了,尽力了”宋卿呢喃着,一下子有些崩溃。
加里抬眸,看向闻奈,“闻,他想见你。”
闻奈不觉得讶异,她与宋斯年早就盛景时便擦肩而过了。
只是——,她无法坦然地面对宋卿挚爱的兄长。
本来是不允许探视的无菌重症监护病房,但已经不用再穿防护衣进去了,厚重的门敞开着,传来浓重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
宋卿执意要与闻奈一起进去,还有宋知意。
宋知意牵着姑姑的手,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滴,哭腔很重,“姑姑,里面的人真的是爸爸吗?”
宋卿颔首,偏过头,“知意,待会儿想说什么就说吧。”
宋知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另只手揣进衣兜里,攥成拳头的样子。
进了病房,里面比宋卿想象中的要冷,宋斯年躺在床上,脸上罩着透明的呼吸罩,见她们进来,喷出乳白色的薄雾。
原来多么健硕的男人,不足一周的时间,已经骨瘦如柴。
他努力抬起手指,小幅度勾了勾,宋卿赶忙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嘶声说:“哥哥。”
宋斯年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没挪开视线,“么么”
靠得近了,宋卿才看清楚他唇边的血渍,被擦拭过,留着浅淡的痕迹,她压着声音哭,有些抽搐,“我在。”
“好。”宋斯年用力地呼吸,心跳检测仪狠狠地跳了两个大幅度,他偏向一侧,看向闻奈,“闻”
闻奈蹲下来,把手放在宋卿与他交握的手上。
宋斯年努力睁着眼睛,舍不得眨一下,“一起,走。”
他说话已经很费劲了,几次要合上眼睛,又挣扎着醒过来,接着说:“家抽抽屉硬盘。”
“好好好,我回去就找硬盘,我回去就看。”宋卿崩溃哭出声音,浑身颤抖着,“哥哥,宋斯年,你别睡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宋斯年眼神温柔,用力抬起手,想要碰她的鼻尖,却只碰到了下巴,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么么,对不起。”
“哥哥,没办法,拍照了,鹊桥”
“宋斯年,求你了。”宋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闻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对着一直盯着她的宋斯年承诺,“我会照顾好她的。”
宋斯年眨了下眼睛,闭上休息了会儿,目光落在了宋知意身上,后悔,自责,温柔,难过情绪驳杂喷涌。
宋知意跪在他床前,把脸贴在他的掌心。
“知意。”宋斯年用尽力气叹了口气,薄雾遮住了他唇角溢出的血。
小孩子哭得没了力气,伏倒在床边,掏出兜里揉皱了的纸张,举在宋斯年面前,“爸爸,我围棋到六级了,你说过的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是张对赌协议,是宋斯年为了哄孩子签下的,当时宋卿骂他什么来着,好像是“幼稚”吧。
宋斯年眸光深邃,盯着她的脸,连笑也做不到了。
闻奈搀扶着宋卿离开病房,把宋知意留在那里,那是宋斯年最想陪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