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背着手,把一支烟夹在指节,看着苍南的山脊线愣神,等待燃烧殆尽以后,坍落的火星烫醒神智,脑海里疯狂地叫嚣着“好”,甚至兴奋得浑身发抖。
她期待的黎明的曙光终究是回来了吗?
她想拥抱住姐姐,这个念头一旦有了,便如春日野草般肆意生长。
宋卿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去拒绝,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迫切,不会吓跑她。
她说这些的时候,闻奈默不作声地当个倾听者,偶尔会应两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这样一唱一和的讲述,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宋卿很急切地握住闻奈的手,去表现自己内心的渴望。
她心里总有种恐慌的感觉,好像一旦失去这个温暖的怀抱,将顷刻间被狂风骤雨倾覆。
窗外阳光明媚,人声嘈杂,可她内心苦楚。
宋卿仰起脸,脸颊有泪痕,又哭又笑,“我爱你,这三个字我藏在心里很久了。”
闻奈脑海里的弦彻底绷断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实际听到是另一回事。
她伸手擦掉宋卿脸上的泪,眼底漫上一层雾气,迅速隐去,有心疼,有挣扎,说话带着鼻音,“爱我会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宋卿重重地点了下头,咬着唇,“我知道,是因为林先生吗?”
闻奈不惊讶她的敏锐,在她印象里,宋卿从来都是个很聪明的宝贝。
闻奈轻轻“嗯”了声,神情有些疲惫,“也不止是林先生,林家内部盘根错杂,也有他做不了主的事情。”
她轻抚着宋卿的唇瓣,眼神有种悲悯的感觉,“我也无能为力。”
宋卿的眼泪跟着滴下来,语气带了丝不安,“没关系,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心甘情愿做一只被囚禁的山雀。”
闻奈端坐着,捏紧了她的肩膀,“可是我不愿意。”
闻奈不愿意宋卿去做什么山雀,她如今与林家对峙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两个字,陷入污秽的沼泽也好,榨干自己的价值,用余生去交换也好,她都要努力去争。
为了宋卿争,为了自己争。
宋卿憋着声哭,惹人怜爱的模样,“你就当我作茧自缚不可以吗?”
“不可以。”闻奈眼里慢慢凝出泪珠,始终没落下来,她心里酸涩不已,却笑得如水般温柔,说:“因为爱你也是我的事情。”
宋卿一下愣住了。
闻奈缓了缓神,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我的坦诚来得太迟。”
“不——”宋卿下意识反驳。
闻奈把食指放在她唇边,打断她的话,摇了摇头,说:“卿卿,听我说完。”
宋卿立刻噤声,直愣愣地看着她,乖巧得不行,湿润的眼睛像泛起涟漪的湖水。
闻奈又心软了,轻吻了她的鼻尖,往后撤了点距离,说:“其实承认我自己喜欢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熟悉的句式,宋卿听着耳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对祝遥说过类似的语句。
宋卿眼睫微颤,心虚的样子,“你都听到了?”
“嗯,很抱歉,我刚好站在门口。”闻奈轻轻叹了口气。
宋卿抬起眸子,很执拗地盯着她,“只是今天,我已经听了你两次道歉,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对我,你不需要这样。”
闻奈失笑,“好,但请允许我再说一次,好吗?”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温柔,被那样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宋卿咽下喉间的湿润,偏了偏头,闭着眼颔首。
两只手一直紧扣着,谁都不愿意松开。
闻奈勾了勾唇角,眼底藏着笑意,一瞬即逝,“那就先谢谢卿卿。”
宋卿小声嗫嚅道:“犯规。”
闻奈去寻她的眼眸,歪了下头,说:“我的父亲是名民谣歌手,他致力于走遍大江南北,去寻找故事,去创造灵感。”
她兀自笑了下,“我大概继承了他的天赋,从小对音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创作这种东西,如果蒙头走到底,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我妈妈见惯了他不着调的样子,希望我随她与外公一样,以后在学术方面有所造诣。”
“可惜正如她讲的那样,她当初爱上的就是名放诞不羁的浪子,如果相遇不是这样,就不会有后面的情真意切,所以在我与父亲地不断抗争之下,她终于松了口。”
“我在自由的环境里长大。”闻奈苦笑了一下,抿紧了唇瓣,“却在十八岁那年,‘闻奈’这个名字被添进了林家的族谱,父亲一直以为能逃脱的牢笼,实际上如影随形,那种心理上的压力,一度让我无力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