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处于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里,他开始时不时地产生一些错觉,以及伴随出现精神状态愈发不稳定。
这种状况对普通人来说都很糟糕,更何况是一名公安警察,而繁忙又繁琐的工作任务又反过来再度加重了这份负面影响。
两天后,降谷零不得不换了间办公室,把自己的工位搬到了某个每天都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一排零食的办公桌隔壁。
这种办法虽然朴实无华,但是的确生效很快。
结束一段紧迫的忙碌后,目光突然扫到隔壁悠悠闲闲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某人,他会生出一种类似眼睛干涩了许久后突然看到了一盆绿植的感觉。
降谷零不确定好友是否有与自己相同的感受,但是转头看向雨宫清砚时不经意间对上另一双眸子时,即使只是黑白,他也能清晰地意识到,那并不是看绿植盆栽会有的眼神。
大概是刚刚结束了一个大案件,接下来可以短暂休息一下,放松之余,降谷零忽然有些好奇起来,在好友的视角中究竟是如何看待这段时间的诡异状况的。
他正想约好友一起出去聊聊,一个人率先站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降谷先生,这是那个案子的结案报告,没问题的话麻烦签个字。”
降谷零点点头,接过那份文件翻看起来,余光中他忽然捕捉到站在办公桌前的人影向另一侧平移了几步。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正把苹果放在雨宫清砚的办公桌上的下属,问道:“为什么给他苹果?”
下属把苹果放下后就平移了回来,大概是顾及在场有个人在睡觉,他甚至还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可以补充维生素。”
降谷零:“……我不是问这个!”
【八】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这种生活,活在一个黑白的世界里,但是看自己的时候又是有颜色的。”
诸伏景光原本是笑着的,但是说着说着神色就难以维持,他顿了顿,才继续说:
“你还记得那副眼镜吗?”
刚刚接触麦芽威士忌时,他们对那个人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虽然没能得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但是他们注意到了一个疑点。
从某天开始,雨宫清砚突然开始戴上了眼镜,但是雨宫清砚的视力似乎并没有问题,后来也证实那的确只是一副平光镜。
“那个其实是用来看颜色的。”诸伏景光说:“透过镜片,他就能看到其他东西的颜色了。”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就像很多年前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无法理解麦芽威士忌的思维逻辑,很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也仍旧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剖析那个人的心思。
但是降谷零还是无意识地开始思考起来,如果是自己站在那个立场,自己会如何看待外界?
如果包括自己都是黑白的,通过镜片就可以看到颜色,或许勉强称得上是一种补救,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中唯有自己是有颜色的而其他一切都是黑白的,这种时候再通过镜片去看到外界的颜色……
降谷零想,镜片的原理本是光线折射,不是亲眼看到的,映射在视网膜上的画面,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假的。
“只有真正体验过……”
“才知道这种感觉……”
身旁传来两声喃喃自语,降谷零转头看着好友,时隔多天,现在他已经能依稀看到浅淡的颜色了。
他的好友站在天台边缘,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虹膜上稀薄的蓝色像极了远处昏沉的天空,他不知道好友此刻在想着什么,却也不难猜到那大概是关于某人。
“快下雨了。”降谷零说:“回去吧。”
【九】
二十七天后,诸伏景光的视觉完全恢复。
又过了三天,降谷零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工位换回原本的办公室。
下班后,他去诸伏宅拿自己的行李箱。
“这段时间打扰了。”
诸伏景光打趣道:“我们之间就不必讲这种客套话了吧。”
“对了,之前做的酱牛肉还有很多,我打包一点你带回去吧。”
降谷零没拒绝,或者说,其实他在等待一个能和雨宫清砚独处的时机。
他有想问的问题,那个问题只能从雨宫清砚那里才能得到答案。
那个人又坐在窗边,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摆弄一下身旁的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