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圣诞曲安详而静谧,莉迪亚久违地感到了冷,一直以来,歌声是她最大的武器,也是她赖以生存的得意之技,她可以鼓舞失落的朋友或是因哄孩子唱歌,却从未有一次真正为自己而唱过。
里德尔放下口琴,音符在空气中回荡,渐行渐远。
“梦该醒了,莉迪亚。”
里德尔的声音狡黠而富有磁性,仿佛在黑夜中有着无数作为呼应的咒语。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那狡黠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无法预知的危险。
莉迪亚感到一阵寒意,但她却目不转睛,坚定地对视着他,问道:“嘿,你认为梦和现实哪个更残酷?”
就像小巴蒂在过度紧张大脑过载时会吐出舌头散热时,她在紧张时会嘴角微微上扬维持现状,却掩不住眼底的警惕。说不定,此时的伏地魔已经解析了星夜剧团的全部,到了他的清算时刻。
果不其然,里德尔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阴冷的笑容:“现实才是最残酷的梦,而梦境往往是一场幻觉。”
她注意到他的口琴重新变成了他的魔杖。他很现实,和她一样,她有着自己的目的,而他的目的也不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他向她展现他的过去,是要引出那段“虚构”的记忆,莉迪亚不认识叫苏珊的女孩,更不知道她的兄弟姐妹和父母都遇难了。
“我赞同你的观点,”她说道,“梦境至少让人拥有逃避的机会,在你的梦中,是不是也有无法逃避的噩梦呢?”
他冷厉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或许只有那么一瞬:“噩梦与美梦,只在于你是否能够掌握其中的规则。而我一直都是规则的创造者,我所追求的永生,和你被迫的永生是不一样的。”
里德尔慢慢转动右手中的魔杖,发出微弱而神秘的光芒,如同在创造一场属于他的梦幻舞台。
“在我的梦中,噩梦是一种奢侈品,一种我可以掌握和驱逐的存在。”他刻意压低声线,嘲讽道,“而你,莉迪亚小姐,或许会成为我的一点噩梦(mypettydamn),也有可能成为我梦中亲爱的难题(mydearriddle)。”
里德尔控制和支配的欲望,让她感到一种无法逃脱的命运般的束缚,是的,他们正在共舞于梦境和现实、生存与死亡的边缘,而他想要的远远不止简单的永生,而是更高层次的掌握一切的权利,他要摸清楚操纵命运之手的运作流程。
既然如此,她得做些什么……实际上,她没有太高的人生追求,况且同伴们都已经离去,有的甚至连幻影都不愿留下,丢人也不会被曾经的同伴取笑了,比起这个,里德尔末尾的“亲爱的难题(mydearriddle)”让她觉得有些刻意,在得知他的未来后,她早就没了对他的精神层面的追求,这个躯壳确实很迷人,但也只能吸引一阵子,人都会成长、老去。
里德尔叹了口气,将魔杖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同时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弹。
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手指的触碰带着一种微妙的魔法力量,她感觉到一股冰凉的能量涌入她的心灵深处,让她的思维一阵模糊。
“我又想了一下,两种结果都不是,你不可能成为mymr。white(我的真命天子),因为我不需要这些,莉迪亚小姐,别忘了你的主职。”
不得不承认,里德尔很擅长一语双关,真命天子mr。right和她的姓氏怀特mr。white的确有点相似。对了,主职,下半场的演出台本虽然简单,但的确有些对手戏。
莉迪亚打了个打喷嚏,像是一只被弹了一鼻子雪的姜黄猫。
他们坐下来,为了表示友好交流,里德尔的魔杖和莉迪亚的活体朋友海百合缠绕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彼此的魔力。
下半场的剧情紧凑连贯,打破了田间生活的安逸和谐,纳粹攻入奥地利,上校一家在给德国人举办的音乐会上放声高唱《雪绒花》,当夜,与上校坠入爱河的玛丽亚决心带着恋人和孩子们翻阅高山前往瑞士,此时,投靠纳粹的大女儿的追求者发现了他们。
“上半场与你的大女儿相爱的邮递员罗尔夫,在约会时被你发现呵斥,让他意识到社会地位的不对等是不会让这份爱情有结果的,所以他选择加入纳粹,想要证明自己。”
‘你永远不会和他们一样(youwillneverbeohem。)’
里德尔看着台本,将那句话用轻蔑的语气读了出来。
“然后呢,这个毛头小子就放了他们?”里德尔嗤笑道。
“你猜的没错,但我觉得,你应该换一种深沉的语气,最好能让这孩子良心发现。”说到这儿,莉迪亚自己都忍受不了剧情的离谱,她努力找补道,“里德尔先生,你应该记住这只是一场戏,大团圆结局是为了演给舞台外的观众们看的,而这个罗尔夫的用意只是那首双人对唱的情歌。”
“听起来只是一场编织好的泡沫美梦,那么现实呢?”
忽然,闪烁的荧幕上出现了另一个画面,当上校让玛丽亚和孩子们先走时,罗尔夫对上校说:‘纳粹需要的人是你,和他们没有关系。’
上校赤手空拳,靠近了持枪的罗尔夫。
罗尔夫大声对周围搜查的纳粹同伙们呐喊道:“他们在这里!”
紧接着,荧幕再次回归虚无。
对于这种符合预期的结局,里德尔沾沾自喜道:“看来,之后他们就一家团聚了,但我想,纳粹不会把罗尔夫深爱的大女儿赏给他当玩物,而曾经的伏地魔会因为一个人的求情而变得软弱,成为杀死自己的懦夫!”
莉迪亚认出了这段映像的画面,是1965年的电影《音乐之声》,它恰到好处地停留在了里德尔认为坏结局的地方,但她不想和他争辩这些。
她发现里德尔在这件事情上将自身投射进去,痛恨着伏地魔的所作所为——不是对过错的悔恨,而是嫌弃自己被感情支配,她不可能试着和一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犯讲道理。但现在,他依然成为了他所痛恨的自己,陷入被情感所挫败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听着,里德尔,按照你所预想的结局发展,那或许是另一个故事,基于他们奥地利显赫的出身,上校和玛丽亚会被德军关进劳改营,而未成年的儿童们被送进纳粹的儿童教育中心进行思想改造。”
里德尔脸上的怒火渐渐回归平静,她察觉到他又注视起自己。
“而我呢,我就不一样了。”莉迪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得出了肯定的结论,“我或许可以成为一块肥皂,也可能成为一块皮质钱包,对了,你知道猫琴吗?我想,他们也会制作那样的琴的,用声音绚丽的女人。”
里德尔别过脸,看着台本上的歌词与注解。
<奥地利象征着勇气的花朵《雪绒花》,许多年轻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在悬崖峭壁间寻觅,只为摘下一朵雪绒花献给自己的心上人,因为雪绒花代表着为爱牺牲一切的决心。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值得人们付出的妖娆(charming)……>
注解的字体很工整,用红线画出了高声部的女声,想必便是她小时候扮演小女儿时下的功夫,里德尔的魔杖轻点着最后那句话,这次,换莉迪亚别扭地转过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