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折风如今到底是以什么心思面对他的?
偏偏还是在他在北冥祸事上嫌疑愈重的时候。
即便……即便师弟千年前便对他动过情——这又与出寒剑的冰凉有什么干系?
师弟会在琅风城孤身一人出结界战雪妖,也同样不愿从归絮海帮他带一株雪莲回来。
冥海万丈水渊下会在他耳边喊他“阿雪”,最终却依然在风雪中送他一句“罪有应得”。
他的师弟对他向来有同宗同门之情分,可四海两界的出寒仙尊该无心无情之时,依然剑下无留手。
“师兄——”
“你别——!”他猛地喊住对方,自己却又滞住。
别什么?
他也不知道。
“宿雪!”
声响从安无雪身后传来。
乔听快步越过人流行至他们面前,又对着谢折风抱剑作揖沉肃道:“谢道友。”这才复又恢复了面带笑意的模样,问他们,“你们在这站着干什么呢?”
安无雪和谢折风几乎同时敛下神色。
他们各自静默了一瞬,在乔听一脸疑惑地又要开口询问之时,安无雪这才面上执起笑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是我先前为了破落月峰的护山大阵,偷了谢道友的魂铃,现在用不上了,正在还给他。”
乔听:“哦……啊!?”
这这这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他赶紧转头看向仙尊,已经预想到出寒剑光直指眉心的那一刻了。
可先前还对着他们说“并非不斩仙修”的仙尊却稍稍低着头,神色格外落寞地接过那枚魂铃,视若珍宝地拿在手中,摩挲了一下,这才收起来。
乔听:“……?”
不太对劲!
乔听有些好奇,却又不敢问,想看出点什么,可安无雪却已经变了神情,全然像是忘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安无雪手中提着的鱼灯晃晃悠悠,烛火同那些凡人手中的花灯一同跳动着,他眉眼一弯,双瞳中倒映着明光,温声款款问乔听:“你方才不是说要去吃个痛快吗?怎么回来找我们了?”
乔听虽听出了安无雪转移话题之意,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问,登时也顺着答道:“我刚才在前头听到有人说,再过一会儿会有烟火,今天登云楼也开了——啊对了,登云楼是二十七城最高的酒楼,高层之上每一个里间都有明窗。不少凡人都去登云楼登高望烟火了,我们去看看吗?”
安无雪喃喃道:“登高望烟火?”
乔听这才意识到他们登高似乎并不需要靠登楼,“……那个,虽然城内有规矩不让修士随便凌空,但是谢道友在……御剑也行。”
反正旁边这位可是出寒剑尊,两界四海都是仙尊治下,仙尊即便是立于云端看烟火,谁又敢说什么?
他不好意思道:“我刚才没想太多。两位也知道,我养母是个凡人,她喜欢凡尘的热闹,未过世前,总是会带我入凡尘,跟着百姓一道赏花赏灯,我习惯如此,忘了两位可能对此没有兴致。”
他眼眸一转,视线落在谢折风身上,等着仙尊拍板。
可谢折风目光却落在安无雪身上,一言不发,也是一副等人拍板的模样。
于是乔听一起看向安无雪。
“怎么会没有兴致?”安无雪坦然地笑着说,“我不曾见过这样的北冥,从前……”
他转头,目光缓缓扫过身边人流,最终落在手中的花灯之上,缓缓说,“很早以前我便一直想见,可惜没等到时机。如今终于能如浩浩凡尘一般临高赏灯火,我可不想错过。”
安无雪拎着花灯,缓步往前,走在人群中。
乔听虽没说登云楼在哪,可放眼望去便能瞧见高楼屋舍中最高的那一个,他自能瞧见。
乔听赶忙跟上,同安无雪说着他从不知晓的千年后的北冥二十七城。
谢折风从头至尾不曾开口。
他惴惴不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安无雪身旁,不知说什么,什么也不敢说。
师兄……不生气吗?
师兄没有什么想同他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