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忌之把玩着那牵动裴千的灵绳,拽到裴千瞪着他,他才心满意足地接着说,“在我入阵的几百年里,她是不是道心已变?”
他转头看向谢折风,却又垂下目光,语气颇为尊敬,“而且,裴千应该和仙尊说了我和他之间的因果。我娘既然能做出这等偷天换日的尝试,她一直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裴千点头:“也是——等等,我好像没和你说过这是仙尊!”
曲忌之歪了歪头:“仙尊近百年来,偶有来北冥调阅北冥卷宗之时,每回都是上官城主亲自接待,有一回我刚好去过城主府,远远见过,虽然看不清尊容,但仙尊风采无双,见过一次便不会忘。”
安无雪:“……”
他这才想起来,谢折风自封灵力之后脸上的幻术失效,一直不曾重新遮掩面容。
曲忌之又看向安无雪:“可这一位道友,我确实不认识,想遍如今两界叫得出名堂的渡劫修士,也想不到对应之人。”
裴千嘀咕道:“你要是能想得到才怪……”
安无雪笑道:“我今夜无聊,去买戏文话本看时,听到凡人谈论到你,都说你是‘小北冥’,聪慧非常,长袖善舞,颇有北冥仙君未入魔之前的影子。现在一看,此言确实不假。
“可我尚有一言。”
“哦?”
“有其风采便可,还是莫要太像了。”
曲忌之轻笑一声,听懂了安无雪言语之中的敲打。
“我不会入魔,”他说,“哪怕是为了裴千,我也不可能走这等不归之路。”
安无雪点到为止,继续道:“那你是如何碰到我们的?”
“这可真的是巧了。阵起之后,第一城的生灵都被卷入,我徘徊其中,发现是自己创的阵,本来想查一查。但我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顶多只能凭借着对此阵的了解在其中游刃有余,做不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所以我想着干脆不要浪费机会,找了好几个幻境,才找到合籍宴当天。本来还想着拉五百年前的裴千去完成合籍呢,没想到是个不能动的死门,我刚想破幻境离开,却发现又有一个裴千,我和他实在是天定姻缘。”
裴千大喊:“你有病吧!!什么天定姻缘!?”
安无雪:“……”
困困:“……呜。”
谢折风都侧过头,不想看这两人。
该问的也都问完了,安无雪默了默,说:“既如此,明日我们入曲氏寻上官了了,我和仙尊会顺带探一探五百年前的曲问心,今晚便睡下歇息吧。你二人有什么私事,一边儿解决去。”
裴千最先松了口气,主动拽着那灵绳,一边骂着“疯子”“狗东西”“有病”,一边把曲忌之拽走了。
安无雪也累了。
他对谢折风说:“我去另一间空房歇息,仙尊自便。”
谢折风下意识便起身想拦。
没什么原因,只是他怕师兄离开自己的视线,怕师兄又走了。
可这一回,安无雪不过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便心尖一颤,蓦然道:“我……没什么,我不会妨碍师兄,师兄好好休息。”
安无雪又打量了他几眼,没看出什么奇怪之处,便带着困困去了隔壁。
客房还开着,谢折风却没有心思合上房门,在听到隔壁安无雪进屋的动静之后,他倏地没了力气。
他不知师兄为何最终改了主意,不再落下无情咒,可他怕自己方才情爱之心太显,让师兄觉着不舒服,又想让他忘情。
他一想到此事,神思全乱,只能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维持面上神情。
如今人走了,谢折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靠着窗栏,心有余悸。
不知过了多久。
他这才上了床,拢衣躺下。
五百年前的幻境里的这一夜,月朗星稀,曲氏门庭之外处处挂着彻底不熄的红灯笼。
明窗未关,夜风习习。
出寒仙尊躺在凡俗的床褥之上,每每闭上双眸,便总觉得师兄突然坐于床边,抬手要封他灵力,低声和他说:“你该忘了。”
他猛地睁眼,客房内只有月色,分明什么也没有。
他摊开神识,还能感受到隔壁师兄的气息,对方分明正在平稳地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