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寂静无声地坐着,安无雪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师弟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仅能听到那人气息愈发沉了下来,还能感受到对方识海在悄悄躁动。
他们入屋时不曾关门,深夜的飞雪随风飘入屋内,落在月色洒下的光影之中。
絮絮飞雪时不时拂过安无雪的脸颊,带来细细碎碎的冰凉之感。
像有什么东西,在帮着谢折风的目光,挠他的心。
他蓦地睁眼。
这人视线被他逮了个正着,赶忙挪开目光。
“……你不是忘了吗?”他咬牙。
这问题没头没尾,但谢折风一听便知道安无雪在问双修一事。
正是因为忘了,所以方才,谢折风才没忍住在想,双修之时,神识被他的神识包裹的师兄……会是什么样的?
他怎么能忘了呢?
此言谢折风自是不敢说,他在心中念了一遍清心咒,低声说:“师兄别生气……”
别生气什么?
谢折风不说,安无雪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谢折风的识海稍稍安静了下来,便也不再耽搁,细细探查起来。
这人神魂之上已经满是乌黑,但凡有一点意志不坚,谢折风怕是本身就能成为一个浊气之源。
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他在观叶阵中,根本没看出谢折风有什么异样,还以为这人当初在击杀赵端时以分魂之法压制心魔后,心魔便没有发作。
怎么会……
他继续探查。
无情咒仍然存在,也不知是谢折风已至仙者境所以可以抵抗南鹤的仙力,还是裴千所说的……情意过浓以致咒术自然无效……
但无情咒安安静静地待着,谢折风心魔又好似冰山后的惊涛骇浪,两者之间似乎没有关联。
难道谢折风的心魔并不是无情咒导致的?
“师兄,”这人突然说,“我曾闭关八百年根除心魔,神魂情势如何,我心下清楚,不会酿成大祸,师兄放心。你……莫要皱眉了。”
安无雪缓缓睁眼。
——他皱眉了吗?
他担忧的并不仅仅是心魔,而是这无情咒的起源。
师弟天资如此高,师尊要硬生生改谢折风的道,让无情咒和浮生道根骨共存一体,其中原因还未可知。
而且,他本以为是无情咒与谢折风根骨相冲,再加上他……他的一些事情,才滋生了如此顽固的心魔。但眼下终于得了空闲细细探查,却发现并不像是这么回事。
他问谢折风:“我可以审曲问心吗?”
无情咒是曲家上一任家主封存,他还是得从曲家寻起因果。
“当然可以,”谢折风缓着语气,“师兄的名字仍在落月弟子册首页,落月千年不曾选立新的首座,师兄已经在修真界所有仙修眼中死而复生,那便还是落月峰首座。”
落月峰首座,听上去虽然只是落月弟子首位,但落月又是千万年来代代出仙尊的第一大宗,首座说是门派首座,其实也是仙门首座。
“北冥祸事,你想查什么,本就可以放手为之。”
安无雪收回神识,随口道:“不必了,我无门无派,也不是什么首座。只不过为祸之人多半和我渊源匪浅,这一次我肯定会尽我所能解决此事,但是日后……我还是不插手两界之事了。”
他不愿松口回来,谢折风面露黯然,说:“不论师兄想去哪里,落月峰子弟眼中,师兄永远是落月首座。”
安无雪无言。
谢折风又同他说:“今日是你生辰,你又为北冥费了太多心力,这几日便歇一会吧?上官了了虽然修为大跌,但我在北冥,区区几日而已,闹不出什么事情。
“城主府和落月峰要处理傀儡一事,第一城目前还在封锁搜查,几日也没办法有什么进展。师兄歇息好了,再去审曲问心也不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