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长孙无忌是鲜卑人,不过他们长孙氏的祖上就汉化了,谈吐衣食和汉人没什么两样。是以,长孙无忌面对汉人食物没什么异色,动作优雅地把胡饼撕成小块,泡在温热的鱼汤中。
抬头一看,那两父子的脸都埋进汤碗里了。
长孙无忌:“……”
这里到底谁是汉人?
不过,李世民和李承乾到底出身不凡,即使动作急切,喝汤时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李承乾一边吃,一边听着阿耶和舅父交流起正事。对此,他早就习惯了——据阿母说,她刚嫁给阿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阿耶和舅父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她还多,时不时还会谈到半夜呢。
他啜饮着乳白咸鲜的鱼汤,再抬头时,唇上沾了一圈半透明的奶胡子,像只偷了腥的小猫。身子暖融融的,不像之前那么累了。内侍们欲上前布菜,被他抬手挥退。自己拿起了勺子,舀着碗中剩下的细嫩鱼肉,慢慢咀嚼起来。
上首的两个大人聊得欢畅,话题逐渐从国家大事变得家常了起来——
“陛下,不知观音婢这一胎怀相如何?”
“这个你得问承乾,他今晨刚见过他母后。承乾,你跟你舅舅说说呢?”
“阿母的身体很好。”李承乾想了一想:“而且好像还比以前变得更漂亮了。”
这话不假,李承乾确实觉得阿母怀上弟弟之后,整个人比之前容光焕发了许多。至于是因为弟弟还是别的原因?他没有多想。
长孙无忌听罢,了然地笑了一笑——观音婢怀上这一胎的时间点,不就是陛下登基前后么?作为妻子,能见证丈夫荣登大宝,不需为日夜他的前途性命而担心,心情舒展之下,面上自然年轻了。
他拱手道:“既如此,臣就放心了。”
“无忌,观音婢那处暂且无碍,承乾身上却有一事,朕只能拜托你去办。”
长孙无忌立刻肃容:“陛下请讲。”
李世民看了认真吃鱼肉的李承乾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慈爱,又看向了大舅子:“你可认识佛法精深之人?朕想为承乾做上一场法事。”
所谓的“邪祟”是真是假,李世民其实并不特别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邪祟口中的“废太子”三个字。
得知承乾因为这件事不安之后,李世民独自坐了一夜,细思了良久——何以承乾听到此等荒谬传闻,不是置之一笑,而是感到惶恐不安呢?
是不是,他平日里没给承乾足够的安全感?没给他安如泰山的底气?
如果是,那就从今日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当着舅舅的面展露对承乾的记挂,也算是侧面给儿子撑腰了。
李世民道:“最好是佛法精深些的,性格也要沉稳点,不然作法时会吓到承乾。对了,万不可是心怀魍魉之人,借面见太子生乱。”
长孙无忌沉吟了起来。
长安乃是帝都,佛法精深之人并不难找。可但凡是宗教,都希望扩大教众和影响力,他们绝不会放太子这么一位潜在的大客户。尤其是太子方才七岁,正是容易受外界影响,移了性情的年龄。
“陛下见谅,这合适的人选,臣一时难以决断,此事容臣再调查一番。”
“无碍,能找到就行。”
李世民本想开启下一个话题,却见他大舅哥捻着胡须,面上几分犹豫、几分纠结:“臣知道一人,与陛下所说的条件相符合。”
“哦,是谁?”
长孙无忌道:“此人俗家姓陈,法号玄奘,如今正借住在庄严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