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上首的李世民满意地眯了眯眼:“诸卿都说得不错。不过,只派人去查未免诚心不足。朕打算亲自去一趟大安宫,查清到底是宫女人数不足,还是有人私自昧下炭耗。不管是那种,朕都不轻饶,再向上皇告罪。”
他也不管群臣如何反应,只看向别着头出神的儿子,轻弹了下他脑门。
“承乾,你可要同阿耶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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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李世民头一日在两仪殿宣布了决意,第二天,就携着重臣和儿子踏上了前往大安宫的马车。
天子出巡、太子与重臣随行,本该摆满仪仗,肃清官道,禁军护持。李世民却不喜欢那一套,把车马消减到最少,穿着一件常服就出了门。李承乾也穿了件朱红色的圆领窄袖袍,头戴一顶虎头帽,看上去就像年画中的娃娃一般。
他皮肤奶白,眼睛又大,穿这一身格外放大优点。坐在李世民身边时,李承乾却嘴角朝下撇,拉着脸闷闷不乐。
——谁想被一直揉脑壳啊!
这顶虎头帽就像打开了阿耶的什么开关,一刻钟要揉他脑袋十回都不止。等下一摘帽子,他梳得好好的发髻肯定已经歪了!
他瞪了一眼李世民,惹得后者哈哈大笑。笑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还记得前几天阿耶跟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忘了?承乾你自己说的,要找人随玄奘大师出行天竺。这事前代没有先例,你要负责说服群臣的。刚好魏卿今天也来了,他现在是谏议大夫,你说服他他就能帮你在百官面前说话。”
李承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嗯,确实是他提出的,也该由他来说服群臣。
一个时辰后,目的地近在眼前,众人纷纷下了马车时,李承乾探着一颗小脑袋,看向了魏征的身影。其实,魏征是他不太熟的人之一。昨天两人互相见礼时,李承乾只记得他眉间刻痕深深,嘴角绷得很紧——和孔先生、陆先生一样,是他只敢远观却不敢亲近的模样。
魏征下马时,刚好看到一个狗狗祟祟的小人探头看着他。见他望过来时,立刻扬起一个无比可爱的笑容:“魏大夫好呀。”
魏征一瞬间被可爱到了,但他不说。只唇角绷紧的力道悄悄舒缓了几分,颔首道:“太子殿下找微臣何事?”
这点微不可查的善意,李承乾完全没感觉到,只觉被魏大夫看了一眼,浑身就莫名其妙僵硬起来:“那个,孤确实有事想和魏大夫说?”
“就是那个,庄严寺有个叫玄奘的佛门大师,您可知道此人?”
魏征:?
知道,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承乾打开了话茬,越说越顺畅:“他啊,想去天竺取得佛法真经,想请官府开一份过所。不过孤觉得,让大师孤身一人上路危险不提,这一路风土人情也该派人记录下来。嗯,以后我大唐要想扩展边界,也能有所参考啊。”
他说完一连串,自己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抬头一看,魏大夫却已经面沉如水、风雨欲来,直把他吓得一哆嗦。
“魏大夫?”
但魏征的怒火一点没冲着李承乾,而是准确无误地直冲着那个暗处观察,呲着大牙傻乐的皇帝。
【完了完了,传统艺能要发动了!】
【魏大人,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
【前方高能!这不是演习!】
“陛下!”
“陛下自己想开疆拓土、劳民伤财也就罢了,为何不与群臣廷议,反将此事推脱于东宫一个垂髫幼子身上?由他出口试探我等?陛下此举,岂是人君人父所为?”
呲着大牙准备看老少交锋乐子的李世民,一瞬间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