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莲衣觉得不大对劲,走到哪都像有眼睛跟着,可是一回头,也没什么不同,就是世子所里那几张熟面孔。
上个月的月钱下发,她从平安手里接过沉甸甸两吊钱,笑得别提多灿烂,数得清后槽牙。
平安见她笑得如此喜庆,也跟着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托平安哥哥我出府的时候给你带点胭脂香粉?给我拿个几文钱意思意思就行。”
莲衣背过手去,铜钱甩得哗哗响,促狭道:“多谢平安哥哥好意,不、用、了。”
她回到寝殿耳房将柜子打开,把藏钱的小箱子拿出来,放在耳畔摇一摇,脆生!
本想将月钱锁起来,想了想不如趁这会儿慕容澄人在书房,她又没什么事忙,揣上铜钱溜去找徐嫂子换成碎银。
徐嫂子一早知道她要来,早早将她那份银子称好了放在案上,本打算莲衣一来就拿给她,却见这小丫头一见到桌上银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她将缠在腰上的铜钱从怀里提出来,好个腰缠万贯,“徐嫂子,你忘了么?我现在是一等了,月例翻倍!”
徐嫂子是忘了,连连点头,笑着恭喜她,“出息了,我再给你秤一两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银,莲衣不急着走,横竖卸了拿两串铜钱一身轻松,便在膳房逗留了片刻,走了以后她掐算时间还早,便又到康平宫去见云棋她们,走着走着她又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一个猛回头,什么都没有。
“怪事…”她挠挠耳后,只当错觉,毕竟这么个戒备森严的蜀王府,怎么可能有歹徒进来行凶?即便有也不可能冲着她一个宫婢。
莲衣就这么玩忽职守了半个时辰,始终觉得被人跟着,她想了想,不动声色拐个弯。
平安探头不见她人,加快脚步追上去,路过巷子口的时候被莲衣伸腿一绊,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等看清了跟踪自己多日的人,莲衣皱起眉头,阴阳怪气道:“平安哥哥,是你啊。”
平安见自己的跟踪任务就这么被拆穿,甚至还被反将一军,脸上十分挂不住,抱起胳膊,“你这一天天的,不在世子所当班,怎么总在外头跑?”
“也就只有今天跑了跑,没有总在外头跑。”
“谁说的?你前天大前天还连着回了两趟康平宫。”
莲衣乜目,“你果然跟了我不止一天。”
平安可一点不露怯,世子口谕就是免死令牌,“不跟着你怎么知道你吃里扒外?表面在世子所当差,一扭头就将世子所的消息全带回康平宫。我可告诉你,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子爷早就发现了,正疑心你呢。”
莲衣吞口唾沫,因为她并不是真的行得正坐得端。王妃送她去世子所本就有监视儿子的意思,但也从未三天两头问话,更像是放个康平宫的人在世子所警醒他。
莲衣脖子一梗,正面迎战,“那又如何?王妃和世子是亲母子,总不会害了他。何况我也没打探过世子爷的消息,王妃即便问我,也只问问世子爷近来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几时世子所里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这…”平安想想也是,可这毕竟是世子的吩咐,“总之你可要夹紧尾巴,世子爷最不喜欢吃里扒外的下人!”
莲衣狐疑看向他,“你刚才说是世子爷叫你来盯着我的?”
平安一抬下巴,“不然我没事跟着你做什么?手头上那么多活都没干完呢,要我说,世子爷这就是在抓你的小辫子要送你回康平宫。”
莲衣费解,“可世子爷想送我回去不就一张嘴的事吗?”
“嘶——,那你可要小心了。”平安神神叨叨拿胳膊肘戳她一下,“世子爷运筹帷幄,肯定在心里对你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四个字听起来真叫人汗毛直立,莲衣搓搓胳膊,觉得自己除了泼洒一杯茶,好像也没别的事惹慕容澄不快。应当就是因为那杯茶,那之后他见到她总是沉默,也不怎么吩咐她做事了,显见是嫌她不够得力。
一个世子,派人跟踪婢女,这叫莲衣作何评价?不像他办的事啊,心眼未免太小了些。
先前南郡山遇险都不见他借着救命之恩大做文章,怎么泼点水就变了个人似的?他怕水?
莲衣挠挠头,想不明白。横竖再坚持坚持就能出府归乡,他觉得她不得力大可以将她放良嘛,她还求之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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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慕容澄拄着拐正对镜擦牙,叫住平安,问他这一天里莲衣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平安正等着他问呢,赶紧如数家珍地上禀。
“她早晨起来和吉祥说过话,吃早饭的时候嫌馒头噎,到膳房要了一碗面汤。上午就是和那几个洒扫的哥儿在外院,下午您去书房,她领了月钱先是去大膳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满脸的笑,之后可算被我逮到,亲眼看到她去康平宫。”
“她这一天天怎么总在膳房转悠?”慕容澄漱口吐了牙粉,又问,“她去康平宫怎么了?”
这倒给平安问住了,她去康平宫怎么了?“不是世子爷您的意思要我盯着莲衣动向,既然不是防止她回康平宫报信,那是为了什么?”
慕容澄两手撑着摆放铜盆的木架子,兀的扭脸看向平安,“什么?”
平安一愣,“不是么?那世子爷为何叫我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