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醒的时候他还会出现恍惚状态,一会儿要解别汀抱抱他,一会儿让解别汀滚,永远都不想见他。
有时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木扬还会半夜惊醒,不甚清醒地对解别汀说:“你别以为我死了就能摆脱我……”
最后一天,木扬的状态还不错,看着似乎还算清醒。
他问解别汀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又问他就算以后身边有别人了,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老年的木南山和姚鸢。
解别汀说了很多遍‘你不会死’,木扬一句也没听进。
……谁也没听进。
他们都清楚,解别汀也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木扬浑浑噩噩地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然后突然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很轻,他说自己困了。
木扬睡了下去,便再也没有醒来。
不管怎么样,木扬依旧是木南山和姚鸢名义上的儿子,死亡这么大的事瞒不了他们。
可惜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这对本就半百的夫妇一夕之间白了半边头。
解别汀站在床边,看着他们哭,自己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蹙着,越蹙越深,再也没松下来过。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心跳停止,意味着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结婚五年的小先生,意味着他再也听不到木扬叫嚣地喊他名字的声音。
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亲戚朋友,有人真切悲伤,有人虚情假意,只有解别汀始终冷淡,一板一眼地按照章程做事。
向来怵他的潘达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他破口大骂,骂他没有心,骂他连狗都不如,就算是猫猫狗狗在身边五年,士人出事了都会难过。
解别汀好像没有难过。
他依旧很难理解这个词汇。
只是木扬死后的三天里,解别汀都没有回过一次家。
那栋被木扬布置得很温馨的别墅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意义,解别汀无意识地在回避回到木扬常在的环境里。
可实在难熬,他好像不太能睡着了,一闭眼,哪哪都是木扬的身影。
心脏也不太舒服,只要停下工作,心口就会无时无刻地弥漫着心悸感。
木扬死后的第一次回家,是解别汀看望完悲痛欲绝的木南山与姚鸢,看着木扬遗像想到家里满院的玫瑰。
该浇水了。
他同时也买了一束玫瑰,回到家里将其修剪好,插入花瓶,并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专心地给院子里所有花草浇上水、施了肥。
然后一转身,倏然就觉得这栋房子安静到可怖。
他习惯性地唤了声木扬的名字,但声音很轻很轻。
似乎知道不会有人应。
解别汀像以往每次回到家中没看到木扬时一样,走上二楼露台去看一眼。
明明之前每次都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但这次没有。
藤椅上的假叶被风吹得唰唰响,上面却空无一人,好似过去五年的时间都是一场梦一样,他没有结婚,生活里也没有木扬这个人。
这天风和日丽,太阳很好,可站在苍白阳光下的解别汀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抽痛,即便紧紧捂住心口也无济于事,直到失去意识。
再醒来已是天黑,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熟悉的张扬语调:“解别汀!”
可解别汀站起身走遍家里的每个角落,都空无一人。
夜晚躺在床上,他习惯性地往身侧揽了揽,但那个会假装睡觉不老实往他怀里滚的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