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段璟翎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洛鸢时眯了眯眼,静谧间,也听见了清晰的心跳声,就是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的,只好脸红了又红。
可……段璟翎怎么不说话?
她悄悄看他,只看见段小王爷那只玉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掩在嘴上。
这回轮到他侧头,目光不知放在何处,耳朵正对着她,通红一片。
她本来特别特别紧张,看见他这么害羞,瞬间轻松了些,甚至大胆起来,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他的衣服晃一晃:“王爷……”
“咳、以后,叫我璟翎吧。”段璟翎这才回神,看了一眼她抓着他衣服的小手,嘴边的笑意挡也挡不住,“只有我们的时候,叫我璟翎……好不好?”
洛鸢时点点头,试着轻唤了一声:“璟翎。”
段璟翎:“嘿嘿。”
洛鸢时被他笑得和朵花一样的傻样逗笑了:“你怎么傻乐傻乐的。”
“我,我太高兴了,抱歉。”段璟翎一眼又一眼瞥着她,少年的声音染上无边雀跃,“我好高兴,鸢时…小时。”
洛鸢时一怔,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被他这样自然而然地喊出来,却有种本该如此,早该如此的感觉。
“小时。”他又唤道,好像怎么唤也不够,“我在皇室里是最小的,可比起你来还大两岁呢。你在我心里,是一位特别称职的继母,是特别坚强的女子,但是我还想,你也是一位小姑娘。”
他想好好呵护的、放在手心里的小姑娘。
洛鸢时眼睛又开始泛红,幸好这里灯暗,提灯的宫人们没跟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璟翎,再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还想听。”
段璟翎自然乐意之至。
他带着她继续在宫殿里漫步,这里比她想的还要大,穿过主殿别有洞天,有鲤鱼池、大花坛、奇石长廊,段璟翎笑着说他小时候最爱和姐姐哥哥在石头堆里捉迷藏,谁也捉不过他。
他说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眸光闪过一丝失望,洛鸢时想到有关珺王曾经反目背叛的事,也默契的没有说话。
她想转移话题,四处望去,却看见一个大秋千,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画面。
有个人坐在秋千上,一会儿是小孩,一会儿是白衣的少年。不同于如今的春日,那是在一个寒风卷着枯叶的秋天,是谁的秘密基地……
那画面太快了,她什么都没抓住。
是在洛府时坐过吗?她混沌的想着,总觉得坐过,但那是太远、太远的事,她记不清了。
“你小时候呢?”段璟翎的话将她拉回现实。
似乎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怪,他温柔的说:“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不想说的话……”
洛鸢时笑着摇头。没什么不可说的。
“我只是觉得我小时候没什么特别的。”
她开始回忆在洛府的事,“我上面有两个姐姐,都比我大了五六岁,早早嫁人了;哥哥弟弟也有,但从小和我们女孩子分开教养,识字念书上学堂。父亲不让他们和我们多来往,说会染上妇人之愚气,所以我没什么印象。”
段璟翎紧紧皱眉,却没打断她的话,安静聆听着。
“后来——后来也没什么,就是跟着娘识了字,读女德女戒,平时学习打理家务、女红,但我做的都不大好。”
“小的时候我定了门亲事,对方我没见过,父亲说那家人都很会读书;后来他们果然是会读书,一路考功名平步青云,就拖着赖着不成婚,刚好赶上国丧,也名正言顺。等到母亲第无数次发愁我婚事几何的时候,侯府就找上来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愤懑,没有怨怪,只是温和沉静地阐述着事实。就像她那天在茶馆和皇姐说的那样,怨和憾,都不重要。不能改之,安之若素。
段璟翎一直知道洛家是个迂腐的死板人家,可这样的深深宅院里,她是一只鸢鸟,永远不会被困顿,永远自由飞翔。
他不由问出口:“那你有没有想过,谢斯斐长大后,你当如何?”
“在茶馆你对皇姐说,你另有天地。你的天地,在哪?”
段璟翎想,她的天地在朝堂,那他就入朝堂;她的天地在宅院,他就扩建王府让她住整个王朝最好的院子。
总之,她的天地在哪,他就在哪。
洛鸢时张了张口,忽然眉眼弯弯:“……我幼时虽不被允许和哥哥们来往,不被允许去学堂念书,可是我偷偷去父亲的书房看过一些。”
“那些大道理还有兵法论道我不爱看,看一会儿就呼呼大睡。”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游记、杂记,还有姐姐偷藏的话本子,我看了许多。”
“那里面写,这世上有天上来的大江大河之水,有怪石嶙峋、高耸入云的山;有星垂平野,有芰荷晴岚、桃花绿水的江南。人们也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