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儿早就说过阿淑的不是,想用自己的贴身丫鬟换下她去“照顾”兰时,但当时被否决。此时虽然她不愿替兰时说话,却转了转眼珠道:“义父,我觉得裕郎说的很对,那神仙如今丧失记忆,应该不会撒谎。”
明裕舒心地望了她一眼,翟星儿更加酸涩。
她分明知道他冒险囚神,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她,可她能看出明裕从初见兰时便流露的惊艳,以及相处至今那种他自己都不愿相信的青眼。
就说隐瞒身份这件事,原本就说白芷是报恩的药人便是,非要说是未婚妻,而她只能被称为表妹!她甚至不敢赌、不敢问他是不是真的有旁的私心。
她扬起无害的笑:“但当务之急是找人安顿好兰时姑娘,我身边有个叫熙悦的丫头很是心细,就让她去照料着吧。”
明裕思忖片刻:“父亲,其实阿淑去了哪里、是生是死也都不重要,她逃走说明忌惮我们的强大,更何况我们本就没打算在事成后留她活口,我想就按星儿说的这样来。”
于是兰时在床上,真的与所料分毫不差的等来了那位“丫鬟”。
她微微睁眼眯成一道细缝,看清女子衣料的简朴,却清晰闻见对方身上的药香。
常年服药的人身上多清苦,而翟星儿自来到山庄后便备受宠爱,为了让她身上的味道好闻,她的药中都加了特殊的配方调和,有独特的幽香,这味道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还真是急不可耐,兰时闭上眼想。
一身丫鬟打扮的翟星儿秉烛而来,手持一把小小的匕首,尖端闪着锋利银光。
她练不了武功,举不起沉重武器,这是明裕专门为她而制的轻巧匕首,削铁如泥。
而现在,她打算用它在熟睡神女的脸上划下丑陋印记,让她破相,这样裕郎就会嫌弃她了。
可她没想到,就在即将下手的那一刻,床上的女孩忽然睁开眼,对她露出一个轻轻的笑。
翟星儿吓得手一抖,匕首在兰时脸上划过锋利一道,几乎是同一时刻,明裕破门而入。
“兰——白芷!”
他大喘着气跑进来,在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幕前便打飞翟星儿手中滴着点滴鲜血的匕首,护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卧床女子身前。
约莫半个钟头前,他和翟星儿从明复书房走出后各自回房,可他走来走去,始终无法静心。
一停下来,一张绝美又茫然无措的小脸便在他眼前晃。
明裕想起第一次见那位小神仙,少女美得超脱凡尘,在一片林荫下忽然出现,朝他身旁的翟星儿露出纯善的甜笑。
恍惚间,窗外忽然传来小而尖的议论声。
“你说的是真是假?熙悦今晚要和你……她不是被指去伺候那倒霉蛋了吗?”
“她才不去干那苦差呢!悄悄告诉你,星儿小姐和她换了衣裳,自个儿去了!”
闲谈声在他推窗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明裕左右探看,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处小灌木里有鸟叫声。
他心慌起来,立马往这边赶,却不想真的叫他撞见了这一幕!
翟星儿脸色苍白,更加坐实了心虚:“裕郎……”
“表妹。”
明裕眼含警告,“不得无礼。”
他急忙转过身,心疼地看向兰时素白脸庞上尤其明显的伤痕,想要伸手抚摸,顾忌翟星儿还是堪堪忍住。
“阿芷,你有没有事?”
兰时倔强地摇头,抬起眼,却含着盈盈水光,如珍珠般似要落下。
明裕的心尖颤动,忍不住回身冷声责问翟星儿:“你究竟要怎样?”
“你明知她——能帮你那样多,这是因为家人间的情分,更是因为白芷向来善良好心。我原以为你也是如此,可现在呢?你居然用刀刺伤她!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柔弱纯洁的星儿吗!”
翟星儿第一次被他这样大声地吼,瞬间泪流满面,梨花带雨跌跌撞撞奔出门外。
明裕下意识想去追她,又放心不下身后的女孩,却只听她抽泣后低声说:“不用管我,你去追星儿妹妹好了,我没事的……”
“阿芷你放心,我一定会狠狠教训她!”
“不用了。”兰时垂眸,“她是你的妹妹,又自小体弱多病,夹在中间最辛苦的人是你。”
“星儿年纪小不懂事,可我知道你的好心,就不必再为了此事闹更多不快了。至于我,总归是她的一个药人,不打紧的。”
她嘴角的浅笑看得明裕越发心如刀割,几乎快要忍不住向她忏悔一切实情。
可他终于还是忍住,最后望了她一眼便不敢多驻足,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