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淑公主是个娇俏的可人儿,作画那时你约莫两三岁,刚学会走路。那时你母亲正是在看着你呢。”
耳畔响起庞夫人的话,萧乙看着画像上陌生又有份熟悉感的女子面庞,眼眶发涨,鼻尖酸涩不已。
他将画卷重新卷好,递给庞夫人:“还有劳夫人帮忙收好,萧乙现在没办法将它带回去。”
庞夫人将卷轴收了回去,看向萧乙的眸中露出凄哀神色:“若当年太子府未发生那桩惨案,你如今应该已是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吗……
这对于萧乙而言太过遥远,他只道:“已经发生的事便是发生了。萧乙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曾听人说起,庞太傅是曾经背叛我父亲的人。”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庞夫人望向窗外,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
“要说起来,先太子也是个可怜人。他的母亲是我的胞姊,入宫后得先皇宠爱,却在诞下先太子后不久便病逝。说起来,我阿姊当年究竟是病逝还是遭人谋害,至今都无人知晓。”
“先太子自幼丧母,又身为太子,被先皇严加管教。后来我夫君看不下去,便请旨做了他的老师,教导他身为储君,要心怀仁德。却没想到他长大后,渐渐成了一个悲悯众生的人,可他是储君啊!”
“翊王虎视眈眈多年,夫君曾几次三番让先太子防备,可他却不听。先皇逝后,翊王在外界助力之下灭了太子满门,又劝夫君归入麾下。当时夫君想以死明志,被我劝了下来,如果连我们都死了,那先太子的冤屈就无以得昭了。”
庞夫人说到此处,已然泪如雨下,“夫君投诚之后,外界便传言是他背叛了先太子。我们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这一日。”
萧乙听完这番话,心中亦是悲哀。可他不明白一事,便问道:“那夫人是如何得知我还存活于世的?”
庞夫人擦干泪水道:“太子府出事后便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夫君在那之前曾派人去寻过,没找到你和你阿姊的尸身。起初我们只是抱了一丝希望,这些年间不断派人去找,在泽州大陆各国间都布置了人脉。直到有一日,你们北浔最顶尖的玉饰大师接了笔大官人的买卖。”
察觉到庞夫人话语稍顿,萧乙想起什么,从脖间摘下那兔子玉佩来。
“就是这个。”庞夫人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玉佩是照着你原先那个复刻的,兔子外形和纹理都出自西辽皇室之手,全北浔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枚玉佩的模样。后来顺藤摸瓜,便找到了你。”
“那夫人为何不直接让人告知我真相,而是让我拿着发簪寻人?”萧乙不解。
庞夫人端起茶壶,给两人续上茶水,又道:“因为我需要给你选择的权利。你若不来找我,我便什么都不说,你那般活下去也未尝不可。你若是来了,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窗外,雨滴越落越大,被风吹得四处拍打在室内。萧乙听得心中阻塞,借着起身关窗的功夫缓了下思绪。
他本就不愿杀庞太傅,如此一来,七爷的任务更是不可能完成了。
也不知为何,七爷会给他派这个任务。
落回座上,喝了几口茶,原本品着清香的茶水此刻喝起来,却有几分苦涩的尾调。
复又开口问道:“夫人方才说起,翊王是借助外力,那这外力是……?”
只见老夫人摇摇头,眉心深深拧出几道褶子:“这实际上也是我们的猜测。太子府有亲兵把守,单凭翊王手下的人断然无法做到那样,所以定是有外界势力干预,且对方武力十分高强。只可惜我们现在还未曾查出究竟是何人。”
萧乙沉吟片刻,忽而想起什么,但觉得不好开口,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有任何想问的,都可以道来。”老夫人见他一脸欲言又止,劝道。
“是宋清琢。”萧乙这才犹豫着开口。
“哦,那个孩子啊。”老夫人只听个人名,便揣摩了个大概,“勋王只比你年长一岁,原先你二人关系最是要好,尤其是你啊,打小就把他当亲哥哥一样,总爱黏着他。不过说起来,当年先太子出事后,他便请旨去守边,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啊。”
所以宋清琢才会在看到玉佩时,一眼便认出了他?
萧乙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那他这次入狱会如何?”
纵使过往曾经他一概都不记得了,但听庞夫人者这般讲,他便联想那天晚上宋清琢对他说过的话。
此人对他的情意,似乎超出了兄弟之情。
萧乙不忍多想,只听老夫人道:“宋清琢谋害皇帝的罪名一经成立,恐怕难逃车裂之刑,勋王府上下所有人也难逃一死。”
“车裂?!”萧乙震惊。
宋清琢定是不会开口辩解,而新皇上任,也必然不会放过他。如此一来,此人必死无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喃喃问道。
谁知老夫人听闻这话,眼眸中凌厉一闪而过:“宋清琢是翊王的儿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留下他后患无穷,穆儿休要同你父亲一般心慈手软。”
如此,萧乙便知,自己说再多也无用。
“不仅是他,就算是新皇,一样不能留。”老夫人目光灼灼看着他,继续说道,“穆儿,这西辽的江山,本就该属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