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听了,唇角轻翘:“我把身份告诉了他们,他们说,‘皇帝从魏都过?来?,是专程来?救他们出苦海的?。’”
朱缨怔了怔,半晌过?去,漾出一个情不?自禁的?浅笑,眼眶尚且红着?,却?有些自矜的?模样,又带点?傻气。
看来?,她在北地的?民心还是有一点?的?啊。
朱缨意识到什么,问他:“所以,那两支火箭是你放的?吧?”
当时大军都在一处,没?有被派出去接应的?。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好心。
“好在成功提醒了你。”谢韫没?正面回?答,但也是承认了。
两人说着?话,朱缨身上?的?疼痛好像也轻快了许多,稍稍一抬眼,果然见他头上?那顶发冠只剩下了冠,丢了固定的?发簪。
她低低“哼”了一声,损道:“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关键时候还得从自己头上?拔……这么狼狈,你那火箭又是哪来?的??”
这番话可问到了点?子上?,谢韫神情莫名的?微妙,仿佛并不?想说,沉默半晌还是开口,如实交代?了:“趁乱入陈营偷了一架他们的?长弩,但箭不?够,只找到两支。”
“……”
好好好,将帅当够了,跑去当了一把小毛贼。
朱缨低着?头,没?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开始喉咙发酸。
她指腹轻柔地抚过?他脸颊,明?显带着?刚才情绪失控的?自悔,道歉到了嘴边却?没?出口,而变成一句:“辛苦了。”
辛苦你这么努力地爱惜自己的?性命,回?到我面前?。
谢韫手放在她腰间,轻笑了一下,心中百味杂陈,又酸又涩。
最辛苦的?人哪里是他呢?
朱缨身上?固定着?的?铁板又冷又硬,坐一会儿就会硌得疼,谢韫道:“躺下吧,我陪着?你。”
“就快结束了。”她忽然说。
谢韫对上?她眼睛,也认真回?望回?去:“很快。”
陈军已然溃败,他们也该止戈歇马了。
朱缨长睫微湿,双眸盈盈望着?他,提出了一个深思熟虑过?的?打算:“等?回?到魏都,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一个属于朱谢两家血脉的?、由他们两个共同孕育的?孩子,称她母亲,唤他父亲。她将亲自教导它,给它最好的?一切。
谢韫目光轻动,胸膛起伏不?自觉变大。
“好。”他牵起她手,轻而珍重地落下一吻——
城楼上?,乾仪卫居左,叛军居右,仍在对峙之中,朱绪被严严实实保护在最靠后的?位置。
他背过?身子,热切的?目光再度回?到手中玉盒上?。
有它在手,下面的?人就都是乱臣贼子。即使他们攻进来?,见过?了玉玺,就算千不?甘万不?愿也只有眼睁睁看着?他登上?那个位置的?份。
现在,就先让他打开一瞧吧。
朱绪心头狂跳,屏住急促的?呼吸,独自揭开了玉盒。
打开的?一刹那,里面没?有发出什么耀目的?金光,却?仿佛自带龙气一样令人敬畏折服,瞬间扑面而来?。玉质细腻光滑,玺身没?有一丝杂质,顶部雕刻出的?龙凤式样厚重大气,鲜活欲飞。
象征天?下至尊权势的?传国玉玺,果真不?一般……
朱绪好像已经看到了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场景,突然却?不?知发现了什么,手上?重重一抖,脸上?兴奋近癫狂的?神情也狠狠僵住了。
“龙凤双飞雕于其上?,龙爪左,凤尾右,龙眼含翠,凤嘴衔珠。”
崇贤馆史籍中关于传国玉玺的?记载还历历在目,朱绪摸索到龙眼处,指尖不?自觉发抖。
如果是别人观察到这里,可能不?会发现异样,但朱绪从小在皇宫中长大,各种?珠玉都认得出,于是此?时就清楚地发现,这里含的?不?是翡翠,而是青玉。
这枚玉玺,是假的?。
朱绪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控制不?住地涌出一阵想要杀人的?戾气,却?又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悲凉无措冲了个稀乱。早先心口挨过?的?刀伤又疼痛起来?,仿佛衣襟下狰狞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朱缨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不?管是一开始还是出征离宫,都一直在防着?他。从前?相处时所有姐弟亲近的?时候,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逢场作戏。
他就像个小丑一样不?断试探她,取悦她,她佯装动容,内心却?是嘲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