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深一慌,下意识想翻身下马捡回玉玺,手掌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让他面色煞白。他急促喘息着,冷汗细细密密冒了出?来。
刺目的?猩红顺着指节汩汩淌下来,他咬着牙,却不由控制地眼前模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玉玺,先保护好玉玺……
这是宁深现下心头的?唯一想法。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不断在地上摸索,终于?够到一角冰凉又坚硬的?物体,全然不顾衣袍染上尘土。
城楼上,疯狂的?人眼中只有?玉玺,无人在意朱绪的?死活,而?他也不加反抗自?卫,任由被人渐渐推搡到边缘。
一手造成的?失控局面令他感?到兴奋,亦或是说,看着众人面目全非不顾一切的?模样使他愉悦。入眼皆是不堪,朱绪如压抑许久终于?得到解放,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对了。
每个人,都应该像他一样的?疯,一样的?痛苦……
朱绪越笑越痛快,泪水却如雨下,又湿又咸,被争执的?人群一把撞到城墙边。
他摇摇晃晃站定,朝下望了一眼,下面很空旷,士兵还在乱斗,那些朝臣已经被护送离开。
解脱了,只要跳下去,他就解脱了……
少年满心向往,仿佛追向幸福那样义无反顾爬上城墙,衣袂翻飞,他安然闭上双眼,向后倒了下去。
断线风筝般的?躯壳里,装着只自?由的?小鸟。
帝王家?好苦,下辈子,一定不要再来了。
这是朱绪坠地前,心中最后的?想法。
高大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东大营平乱的?将士鱼贯而?入,与乾仪卫里应外合将叛军杀得七零八落。与此同时?,周岚月也成功脱身,从城楼上奔逸绝尘奔了下来,直冲向宁深。
“宁深,宁深,你怎么样!”
周岚月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匆匆察看他伤处,见他右手无力地低垂着,已经被箭矢穿透,淋漓的?鲜血几乎覆盖了他整个手掌。
他是文官,这是他题诗文,批政务的?手!
周岚月的?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我不该冒险给你玉玺的?,我就该直接对付他们……”
“哭什么……”宁深唇无血色,但意识尚存,还对她?扯出?了个笑:“你明明赌对了。”
他接住了玉玺,也把它完好无损地保护住了,没有?被人抢走。
因?为太疼,宁深说话有?些吃力,微微偏头想看一看她?:“你,你有?没有?受伤?”
城楼上那么多叛军,她?还被挟持了那么久,要是有?负伤,可要立马找郎中才是。
周岚月胡乱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问?她?。
宫门前的?一片空地很是宽阔,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身后皇宫暴乱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弱,远处出?现了一个小点,越来越近,是宁府的?马车来了。
“宁深,你有?没有?准备好聘礼?”
周岚月擦去眼角的?泪,忽而?很认真地叫他名字,“等大军回来,我们就成亲吧。你愿意吗?”
宁深眸子有?一瞬清明,愣过后回神,轻轻笑了。
“当然。”——
陈则义死后,魏军乘势而?上整顿青州,实现了对整个北地的?控制。许瞻带着残众几次生乱未果,仓皇外逃,终是在赶往突厥的?路上被渐台抓获。
朱缨当然不会?客气,将他关进了战俘大牢,每日重兵把守,各种?刑罚自?不必说。那阶下囚也能?忍得很,硬熬了几日下来,竟没有?一句狼狈求饶。
这天,朱缨终于?亲自?来了。狱卒打开牢门,她?走进去,见那人浑身是血,但并未倒下。
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一刻面对仇敌,朱缨反而?奇异地得到了平静,只问?道:“事到如今,你可有?悔?”
她?居高临下,许瞻并未站起,坐在地上缓缓抬眼。
“为何要悔?”他冷笑:“悔自?己一步踏错,没能?将你魏军一网打尽吗?”
朱缨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字眼的?异常,想起了先前已经确定的?信息:“我该如何称呼你,许瞻,还是杜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