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见了官老爷便打?算先入为主哭天抹泪的控诉孟家一顿,却被柳言生拍了一下惊堂木,蹙眉呵斥:“这是公堂,不是菜市场。”
沈氏一哽,哭声渐弱。
柳言生清了清嗓子:“堂下何人,诉求为何。”
孟景洲脾气急躁,原想?替孟禾鸢说却被穆凤兰制止,几番风景,再?度站上公堂,却是不一样的风景,这一次有完全站在她身边的亲人,孟禾鸢定了心神,淡然上前?,“民女永定侯府孟氏,控告颜氏西府颜韶桉宠妾灭妻,随意休妻,沈氏私吞嫁妆,种种欺辱行径。”
沈氏脸色扭曲:“你胡说,完全是诬告,孟禾鸢,你这是打?量着?自己飞上枝头了,反过来忘恩负义了不成,你走投无?路孟府不要你,是谁给了你一地栖息。”
孟景洲恨不得?上前?扇她几巴掌,柳言生及时拍下惊堂木:“肃静肃静,本官还未问话?,不得?随意妄言。”
他侧目问颜韶桉:“本官听闻,府上现在的这位姨娘是你的表妹?”
颜韶桉艰难应声:“是。”
“你是在经过妻室、父母的允许后方纳的妾?妾室可是从偏门而?入,可有单独与你过夜?可有伺候妻室?行房纳妾是在同一日?可有白布为证?”柳言生慢悠悠的看着?典律询问,尖锐的目光叫颜韶桉无?所?遁形,脸涨得?通红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沈氏越听越心虚,柳言生突然暴喝:“从实回答。”
沈氏吓得?一哆嗦,颜韶桉却已经答:“并……无?。”
“哪一条没有,细细说来。”柳言生没有放过他。
“都没有。”颜韶桉垂了头说,他向来如松柏般挺直的腰背不堪重负,今日颜孟两家对簿公堂早就在京城中掀起?了大风浪,从天亮便有人当衙门前?探头探脑的望着?了,如今他的一声回答,叫百姓哗然。
“这颜家二爷真不是个东西啊,这算是通奸罢,孟姑娘真可怜。”
“害,哪家或多或少?都有这种事儿罢了,再?说孟氏不也如此嘛。”讥言讽语层出不穷,孟禾鸢巍然不动,当做没听到。
柳言生嗤笑:“颜大人,你也算是朝庭官臣,当是熟读典律才是,这算是知法犯法了罢。”
就如方才那个百姓说的,谁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烂事儿,哪能完全规避呢?看收敛与否,过分与否了。
沈氏尖锐道:“那是因为孟禾鸢她生不了孩子,无?子,无?子犯了七出,若非如此,怎会纳妾。”
柳言生看着?典律蹙起?了眉头,前?朝典律女子七年无?子方才能休妻,到了本朝,人口下降,为了调高婴孩出生,典律改成了三年,而?孟禾鸢恰恰是三年无?子。
他犯愁了,半响不说话?。
沈氏颇为得?意,看你还怎么狡辩。
孟禾鸢清丽的声线在堂中响起?:“大人,民女并非无?子,只是落胎了,期间沈氏把中馈扔给了民女,大冬天的操劳,民女本就身子骨弱,家中大小宴席、贺礼均是民女操办,日积月累,自然没有好结果。”
柳言生眉头舒展了开来,孟禾鸢又说:“大人可把西府的女使婆子叫来询问便知一二。”
柳言生召来了旁边的官吏,附耳低语一番,官吏便点了点头,疾步而?去?。
柳言生又问:“沈氏,你为何私吞孟氏嫁妆,你可知,这是姑娘家的私产,便是过身了也是要返还的,你敢说你不知?”
沈氏拭泪:“当初她父亲出了那等事,无?人收留,是西府顶着?风波把人留下,难道要我们白白收留吗?再?说了,实则当时候我们并无?休妻之?意,只是吓唬吓唬罢了,是她自请下堂的,非要用这嫁妆换的休书。”
孟景洲指着?她痛骂:“你这腌臜婆,分明是你家非逼我妹同血亲断绝关系,我妹抵死不从才自请下堂,大人,试问这难道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柳言生彻底冷了脸,加之?询问的官吏回来了,附耳低语了好一阵,并带来了证词画押,柳言生顶着?极差的脸色:“沈氏,你身为婆母,黑白不分,磋磨儿媳,私占女方财产,笞刑一等,并在三日内女方嫁妆尽数返还。”
“颜韶桉,你的身份非大理寺所?能罚便罚的,此事我需得?上报朝廷,叫官家亲自发落,但,休妻之?事改判和离。”,稍后,官吏呈上纸笔,放在了颜韶桉身前?。
颜韶桉顿了半响,艰难的提笔而?写,孟禾鸢冷眼旁观,一封放妻书重新叫她受损的名声挽回了些,她也把休书呈了上来,待指印一落,便撕成了两半儿。
门帘后的颜韶筠紧握着?的手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沈氏不可置信的呆坐在地上,泪流如水,百姓们看完这一出闹剧啧啧赞叹,不出意外又会在京城风靡好几日,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这次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换人了。
孟禾鸢出了大理寺,只觉空中的雨气更浓重了几分,但清冽宜人,身后传来脚步声,颜韶桉追了上来:“阿鸢。”,他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阿鸢,嫁妆我会叫我母亲尽快如数奉还的,只是我母亲到底年岁大了,可否……高抬贵手。”他恳切的望着?她。
这一刻孟禾鸢看着?他哀求的模样,没有想?象中的舒心,“我高抬贵手,你母亲曾几何时也高抬贵手,我孩子没了,她没有一点痛心体谅,反而?纵容梅臻儿挑衅,妻妾失序,颜韶桉,我这次不会这么算了的。”她声音宛如淬了冰,冷寒至极,刺痛了颜韶桉的心。
颜韶桉被数落的脸面?都没了,但时至今日一丝恼恨也没了,更多的是后悔,是他没有好好珍惜,才与阿鸢渐行渐远,屋里传来沈氏的惨叫,孟禾鸢充耳不闻,与哥嫂离开了大理寺。
沈氏回府是被抬着?回去?的,虽然只是十丈刑,但官吏大约是得?了柳言生的示意,下手极狠,殷红的血渍在后面?氤氲了开来,她叱骂着?,颜韶桉听着?烦躁:“够了。”
沈氏被吼的一僵,颜韶桉暴怒:“别再?说了,分明是你咎由?自取,若你当初对阿鸢好些,何至于有今日的事,我今日这般田地,七分的过错同你离不了关系,母亲,你快害死我了。”
他从未这般指责过沈氏,触及到他扭曲烦躁的面?色,沈氏嗫喏着?不敢说话?,她也不敢说她完全不后悔,只是却没有悔改之?心,就算后悔她也不会说出来,只是觉得?孟禾鸢那小蹄子当真心狠。
颜韶筠没有追上去?,神色如常的离开了大理寺,只当自己没有来过。
五日后,皇后递了帖子来,说御花园的芍药开的正好,请官眷们前?去?一赏,在邀的官眷中永定侯府是极为重要的一家,但孟禾鸢本是不想?去?的,和离的女子大多还是少?为抛头露面?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