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旧的人迎来新的他
山唐街附近的滚珠庙里,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树形正如伞盖一般延伸,树根被四面的墙围在中间,树身却已突破阻碍,无所顾忌地出了白墙,开得又大又远。在这等百年巨树之下,再高的墙也显矮,可走近墙面,才觉察人在墙下是?那么?小,人的影子对着?墙,活像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小巴掌打在墙上,可若和?巨大的树影一对比,却像一个个瘦骨伶仃的火柴棍堆在墙角。
唐约就藏在这巨树参差的影子下,不留神就望不到他,等望到他时,我发现他仰首望着?天?,仿佛用目光托举着头顶的一片片云。
等靠近到只有?十步距离时,他才回头看我,酒窝微鼓,脸上的笑容洋溢着亲切可爱。
他这脸又小又精致,不管擦不擦易容的粉,都?有?一种天?然韵致,不是?最美,可那种诱惑力从五官的各个角落蹿出来,压不住,叫你看了就一直看,且永远不会腻。
看不腻,是?因为他有?一种先?声夺目、后发制人的美感,不动时他没那么?招人,可越动他就越鲜,像是?画卷里的人在一蹦一跃,把?美好的印象都?砸进你眼?里。
不愧是?未来的男主啊。
我一看他,点头微笑?道:“你约我在这儿见最后一面,有?心了。”
唐约也笑?道:“聂哥还记得这儿么??想想也有?一年多?了。”
第一次正式见面确实?是?在一年多?前,那时是?在郊外,我帮他赶跑了山贼,然后就我带他来山唐街这儿的银杏树看了看,顺便想指点一下他的剑法,虽然没指点成功(他剑法太烂),但那次经历似乎给唐约留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到现在居然还记得,还约我到这儿见面。
我们如今在树下再聚,也是?最后一次在这明山镇见面,就看了看银杏树,追叙了些许往事,然后他邀我去了一个石头桌子那儿坐了坐。
桌上早就备了他为我买的好酒好菜,菜和?酒是?一处北街的酒肆做的,运过来要几条街,可我尝了尝,发现它们竟还是?温的。
可见唐约在等我来的路上,一直在用他那股“劫焰掌”的内力温着?菜和?酒。
我心内一沉,只想到梁挽的嘱咐,小酌了几杯热酒,小尝了几道清淡的热菜,胸腔一股子热流涌上突下,把?胃也暖了暖。
唐约在菜上吃的不多?,糕点甜品他倒很喜欢,越吃眼?神越亮,和?星子一样闪,看着?我的笑?也烫得很,和?他的掌一样。
只是?气?氛一热,他的吃法也变了。
一开始他还顾忌着?我,有?些矜持文雅的样儿,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塞甜品,越到后面越没吃相,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塞,像不断往胃部空投卡路里炸|弹一样,到最后几乎是?一块儿甜的都?不给我剩了。
我对甜品没那么?爱,但瞧着?也困惑:“你这么?喜欢甜?”
唐约一愣,随即笑?呵呵道:“抱歉,我一失神,就想吃甜的。”
我沉默片刻,放筷子,像放下了之前高高捧起的骄傲。
“你不必觉得抱歉,是?我该道歉。”
唐约惊到:“聂哥为什么?道歉?”
我看向他:“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做谈夜时也是?这样,一旦心情不好,你就特别喜欢吃甜的,吃得越多?代表你心情越是?不好。”
唐约干巴巴地笑?了笑?:“这话就不对了吧,我心情好也喜欢吃啊,吃甜怎能代表心情不好?”
“你心情好的时候也吃甜,但不会吃得这么?野。”
我无奈道。
“你如今心情不好,是?因为我要赶你走吧?”
唐约沉默几分,放下最后一块儿甜点,像在指尖放下一段积攒许久、却最终也留不住的情谊。
抬起头,他眼?中微微泛着?真挚与不舍的光。
“聂哥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
“我认识你,我知?道的。”
一个认识,一个知?道,又把?我的狠心给打压了几分,感觉我再聊下去就不舍得赶他走了,他却忽然“善解人意”地把?话题带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指着?其中一道菜:“不说这个了,聂哥瞧瞧这道菜,鲜得很呢!”
我看了看那菜,却再没办法把?心思放在任何一道菜上。
“你不想问我——我赶你出明山镇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见话题转移失败,唐约目光一黯,返回了别离的主题。
“自从在连荡寨一战成名,我到哪儿都?有?大把?大把?的人盯着?,本以为来明山镇会好点儿,没想到还是?把?敌人和?麻烦都?引了过来。”
“因为我的缘故,这里直接或间接地死伤了许多?无辜人,是?我考虑不周的错……聂哥让我走,也是?对的。”
我只道:“可这又岂是?你的错?”
见他不信,我便讲了讲我初来明山镇的故事。
当初我打跑了绵竹帮的帮众,清剿了附近的洞匪,但地盘空出来了就会有?人想来占,有?一些不信邪的外地帮派帮众,专门来这儿挑事,想把?我踢下去。他们弄不倒我,就想办法骚扰明山镇附近的百姓,并扬言说我一日?不走,就要一日?日?继续骚扰下去,我走了才有?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