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我抬眼看向梁挽,脸上忽觉生疼,仿佛被过去的隐秘历史刺着现在的知?觉,心中生出一派儿无垠的猜忌疑惑,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犹豫,在阻挡着我进一步说些什么。
而他仍旧那样安静沉定地看着我,那面目白嫩得像搁不住任何长久的念头,有一星半点的疑惑害怕,他都?要端出来给我看,到我这儿求个答案才是。
想到这里我就通透了许多?,至少他疑惑什么就问?什么,这点还是坦诚的,也许比我还要坦诚一些。
我便轻轻一笑,在他的一处伤口上打了个蝴蝶结,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收尾,我后?撤一步,反问?他一句。
“你问?我是什么人?那你的本名就叫梁挽么?”
梁挽微微一愣,我又问?:“衍法仙纵这功法听着像是能大幅度提升速度和轻功的……敢问?你和二十年前江湖中的轻功第一人——‘小慢神’萧慢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节节问?得环环相?扣,使他陷入了罗网般的静默,于是他下沉目光,看向了我给他留的那一个蝴蝶结,仿佛从那里回忆起了他上次给我包扎腰腹的痕迹,他唇角一勾,看向我的时候,这份浅笑又加深了许多?。
可却并不答话。
似乎静默代?表了沟通。
沟通有时也可以是静默。
眼看这沉默被?他的笑给温存着,我便知?道答案会和从前是一样的,刚有点着恼,梁挽却不声不响地把手扣在了我的腰带上,微微一摸索,便把束腰的三圈羊皮带给解了,又将绸带也给一并松了,由此顺出了被?解放的腰窝——以及那上面一道新的伤口。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绷带,贴得很近,在那腰上缠着绷带,这距离近到完美,也近到他足以审视我全身上下的变化,连一口呼吸一点蹙眉都?不至于被?放过。
而他也把自己交给了我,眼睫轻动,呼吸轻拍,手上轻轻触摸且一路划过,好像指尖的舞是一种无关欲望、只诉情伤的舞。
我刚想喷他几句,可被?他这么一对待,心上积攒的怒意和恼火就给浇灭了几分?,毕竟不是每个温柔的大美人都?能在质问?得不到答案之后?还这样讨好我、照顾我的。
于是等他包扎完,也在上面打了个同样可爱的蝴蝶结后?,他才微微一笑,看向我道:“如何了?”
问?的是“如何了”。
好像是在问?伤口如何了。
也好像是问?我感觉如何了,是否打算再接着说下去。
我低头一思忖,手上摸了摸腰间?缠覆的雪白绷带,感受着那紧致和对方指尖流下来的方寸触感,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我抬眼看向他。
“我不会是聂家的人。”
“我也不会是聂楚凌。”
“一个做惯了聂小棠的人,怎么会去做聂楚凌,怎么会是聂家的人?”
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脱离聂家,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聂家的一员?
我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才换来的新名字,我为什么要认回这个强加给我的旧名字?
所以我不会是聂家人,也不会是聂楚凌。
似我这等无脸无皮、无面无貌的人,也只能当一个聂小棠,“剑绝”聂楚凌过去杀的人、造的业,我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不会认的。
除非这事?儿明确彻底地和你有关。
而我这一语双关的话一落,就是掷地有声、决然无回。
梁挽则静静凝视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仿佛那些浓缩匍匐的隐秘思路,经由这一语双关的话所过滤,又在他身上流转前进了片刻,终究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能宣之于口、能坦诚相?待的,只有如今这一句。
“好……说得好啊,说得实?在再好不过了。”
他笑得颇有一些余韵,像一个乐曲家在音乐停止后?还在品味空气中残留的音符,笑得面部肌肉一软一柔,两靥滑溜得像可以搁一个小梯子。
我便问?:“你的问?题已得了解答,那我的问?题呢?”
梁挽只忽然止了笑,那富有深意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人在云巅里看着什么晴日下的交锋。
“你都?已经暗中查过了,还需要问?得这么清楚么?只是萧慢前辈并没有那么好找……你是拜托了郭暖律去的吧?”
我一愣,想他这不是默认也几乎等同于默认了。
于是,他又道:“至于我来的路上,确实?是遭到了一些蒙面人的袭击,领头那人似乎是聂家锦州分?舵的一个首领——‘青劫手’赵青。”
我听得心头一震,他又分?析道:“但这赵青是最近三年才新加入聂家的,聂老板身居在此,应该是不会认识他的……”
说到这儿,我心头猛地一恍,而他则细致地观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