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自己演这堂主,但奈何他看上去一副人傻钱多的憨憨样儿?,看上去更符合祝堂主的外在气质,也就随他了。
按照请帖上的地点和日子,咱们作?了完备无缺的易容改装,到?了凤阳老庄,我只?瞧那飞檐斗拱、彩绘金描,半点看不出“老庄”的乡土气息,只?觉得这庄子是聂家最?近打下以后,又重新改装过的。
其?中琉璃瓦高覆屋顶全局,于光下如鳞如珠,朱漆大门金钉雕兽,须得四位仆人同时推开才可。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凤阳庄”三字,又是名家提笔、骨劲意清、鎏金灿然?。
从?外一看,气派已是卓然?不凡。
而在门口,由一位叫许昌鹤的管事人,给来往不绝的宾客们验过身份、名帖,再吩咐几位衣着?光鲜的仆人,把客人依次请进朱门之内。
到?了门内,过了一道儿?雕刻山水卷云图的影壁墙,穿廊过道,路过九曲回环,越过迷宫一般的层层屋舍,到?了一处“凤岐院”,便见一座连天接地的大院,其?中布置了百般坐席,坐席的尽头则是一座大屋。
那大屋为八道隔扇门排开,外设六阶白玉台阶,台阶上依次摆了名贵盆景、奇花珍葩,再架了嵌宝石的巨大红珊瑚摆设一座,镶玉石金骆驼一座,翡翠大白菜一尊,摆设下铺了织金缕银的软红长毯,又养了几只?绿幽幽的孔雀,叫它们在院内随意走动,使整座府邸不似□□魁|首聚集之所,倒更似是一处供达官贵人消费用?的顶级奢靡之处。
寇子今瞧了以后都?有些难绷,低声吐槽道:“这些确实是好物件儿?,但我在老头子家的仓库里都?见过类似的,若是他来摆设,可不会跟摆摊一样这么密密麻麻地陈列开来……”
我淡淡道:“你们家世代累积,自然?不必特意彰显富贵,可聂家这么多东西抢掠而来,都?是沾着?血和人命的物件儿?,自然?是要都?摆出来炫耀一番的……”
说着?话儿?的功夫,他已受邀落座。
一百零八席的位次里,又分了前三十六席,中三十六席,后三十六席,我们则被安排在了中三十六席的第十席。
这光是安排个座位下来,就闹得不愉快。
混黑|道绿林的对座位次席尤为讲究敏感?,坐什么位置就代表你这人在大家心中是什么位置,甚至有些名号也以次席来记,什么“陈五爷”、“李四娘”,不是因为他们在家排行第五第四,而是因为他们在帮派里的次席就只?是第五第四,没了坐席,没了秩序,一切可都?乱套了。
而且,坐在前席的人不光吃得不同,喝得不同,连得的礼物也不同。因此被分到?中席后席的,便觉是聂家嫌自己地位不够、名声不显、实力不劲,而分到?前席的,又深觉自己得了聂家青眼?,自然?高人一等,看中席后席的眼?神则更是不同。
寇子今吐槽道:“这好些人都?不服坐席安排,只?怕一会儿?还得打上一顿,抢到?前席才罢休,这安排不是添乱吗?”
我却道:“用?简单几个抢座位的把戏,就能引一群人生出无穷的嫉妒嫌隙,把宾主之间的矛盾转成客人之间的矛盾,这哪儿?是添乱,这就是故意的啊。”
我们吐着?槽的功夫,果然?已有人动起手来。
来自胜希堂的“华摧拳”孟曙华,此刻已和白珠城的“绮衣珠剑”白氏姐弟打了起来,而双方坐席只?隔了区区一个座位。
来自千影宗的“对影成三人”付影霜、齐影野、苏影鸿三兄弟,又和位于前席的半尺楼的胡星阑胡副楼主打了起来,双方隔的坐席倒是不近,纯粹是有昔日仇怨。
来自香潭聚的“百香居士”,又和来自琼极岛的几位走私致富的岛主们干了起来,这个就不是旧怨,纯粹是“百香居士”疑似非礼了岛主带的侍女?,岛主们就要把他揍服了。
这三方有人打起来,自然?也有人拍手叫好,有人鼓掌起彩,有人恨不得以身替之,有的干脆开始现?场下赌注。
这都?还未正式开席呢,场面就已经是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蓬然?景象了。
寇子今见得这等鸡飞狗跳,更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聂家的掌权人都?未见到?一个,这……这就打起来了?”
“不必管他们,打到?一半肯定会有人出手的。”
我站在他身后,看似正襟而立,却以目光逡巡四处。
“你倒是着?眼?看看,瞧梁挽会不会就躲在这些人之内。”
“他可没有本少爷这般买通人的钱力,也许不是躲在这些人之内,而是潜伏进了庄子里,在房梁或屋瓦之间?”
我马上指正道:“这院子附近是三步一暗哨,五步一暗卫,房梁附近则有暗桩暗弩的痕迹,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藏人很困难,他更可能是在这些宾客之中。”
寇子今忍不住看我:“真不愧是你,我只?看出暗卫暗哨……”
我们说话的功夫,白氏姐弟已用?珠剑在那“华摧拳”孟曙华的锦衣上戳了两个窟窿,这一戳下去就掉了好些个镶在衣服上的金豆子,孟曙华吃痛怒吼之下,反手一记老拳打在姐弟二人身上,又打落了好几粒缝在衣衫间的细密小珠。
这下双方急红了眼?,眼?看要从?打金打珠演变成打生打死。
忽有一道令人肌腱一紧的劲风从?天而降。
一把宛如砍山过海的巨剑,忽如撕裂苍穹的巨剪一半,忽的跃过人群,骤然?劈下!
劈在了孟曙华和白氏姐弟之间,把三方都?用?浩然?滚荡的无形剑气给震翻了十尺之远。
同时一道儿?锦斑阑珊的人影儿?在巨剑上踩了一踩,凭空一飞升天,又同时往三个方向飞了一飞,把三个人带了回来,一把扔回了各自的坐席之上。
这一震慑,使得还在打架的另外两拨人当场震住。
而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使巨剑的,是一位面姿宛如凉玉清山的白衣青年,其?容其?貌犹如人造的玉像,透出格外威严与冷漠,可就是没什么人气儿?。
只?是他一抬眸之间,那副尊贵目光俯瞰全场,全场便无一个敢再呼吸自如的。
连我为了避免被看出,也装作?胆怯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