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纯粹的,轻盈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忽略过去的。
我知道是谁。
也不管他,也不理他。
只是兜兜转转到?了几个弯儿,绕了一圈又?折返半圈,左边走半条街右边又?绕一整条街。
终于甩脱了他。
我就钻进了偏西郊的一个荒废外宅,踏过杂草丛生的青石板地,走到?一棵树龄不知是不是千年的银杏树下,我脱了鞋,在水池子里洗洗脚、脚趾浸入凉意,随意地拍拍水,那种舒服劲儿活活像是一脚踩在银沙海滩上,浸没的位置舒服得要化掉了,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在阳光下无?拘无?束的小鸭子。
忽然,一片儿踏碎落叶的清脆声音乍然响起,一道儿无?可奈何的笑?声也起,打?破了鸭鸭此刻的安静。
我侧头。
当然是他。
梁挽笑?道:“站得远一点,会打?扰到?你么?”
他的笑?让我觉得越发轻灵干净,可骤然记起了什么,忍不住板起脸:“你跟踪我干什么?”
梁挽笑?道:“让你‘明日再见?’的是老陈,可不是我。”
我故意瞪他:“你再这样纠缠,明天我就走了。”
梁挽小心地问道:“那我不纠缠?我远远地看着?”
我盯他,警惕把脚背的骨节都涨响了:“那不成了偷窥?”
梁挽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能偷窥的话,我能不能光明正?大地看你啊?”
我瞪他:“梁公子还是少在这儿拿话堵我,转过身去!”
前一句还是冷漠无?常,后一句却已经拐弯似的转向了命令,可熟悉的口吻却让梁挽欣喜地动了动眉,乖乖地转过了身。
我立刻带着水花一跃而起,如风如雷地一脚尖踹过去!
就踹你屁股!
谁让你妈性儿大发,到?处认朋友当儿子啊!
千钧一发之际,他蓦地转身攥住了我的脚踝,手一圈正?好握住,我一楞,没踢动他,发力想收回脚,他却把赤着的脚尖往怀里一带一扯,借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把我顺势往前一拉。
我一下子失了平衡,眼看就要倒在那一片儿铺满了银杏叶的泥土地上,梁挽眼前一动,却又?怕我磕着,本能地往前一倒。
我撞在他的大好身躯之上,就听得他疼得轻“嘶”了一声儿,当即意识到?他是拿身体垫了我,防着我摔伤,当即起身,恼道:“你垫什么垫,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他听我这样熟悉的叱骂声儿,眼圈忽的一下就红了大半,心酸又?复杂道:“你还说自?己不是聂小棠?”
我沉默片刻,瞬间施出泥鳅打?摆的脱身功夫,从他的双手捻腰之间翻扯而出,到?了一边,立定站稳。
“你就这么觉得我像聂小棠吗?”
他浑身情不自?禁地轻颤起来?,仿佛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开关一样,一打?开就是洪水般的往事与爱意,把他又?揉捏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不像他,你就是他。”
“哪怕你易了容,你只需在光下冲我一颦一笑?,一抬头一撇眼,你那五官轮廓,那眉眼神态……你分明就是他,你为什么不肯认我呢?”
我眉眼微垂,收拢神情,喃喃道:“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梁挽却笃定无?比,字句如刀。
“我也许认错过很多人,但我绝不会认错聂小棠的。”
我手间一颤,像是捧着一颗心,才从近乡情更怯走出来?,却又?撞入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错愕感之中。
“你是不会认错聂小棠,可是……我却怕认错了你。”
梁挽语声儿一震,惊声之中惊喜和颤抖都在:“小棠?”
我想着念着,只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撑不住那些如潮的思绪和爱意,明明我抵抗与他相认的决心在不久前还那么强烈,明明我已经透支了所有的狠心不去和他说出真相,可此刻,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去伸手,去揉了他的臂膀。
我只这么一揉,就感觉到?了梁挽的身躯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像是一张弓就已到?达极限,绝不容有失。还未等我有更多动作?,他忽的一伸手,伸向了我的五官。
像去品读一段失而复得的历史,如去体会一个个鲜活的变化,他是那样轻而温柔地揉着我的脸颊、带有薄茧的手指去刮了刮我的眼窝之下,最?后五指轻轻扣到?了我的嘴唇,他眉眼一动,二颤,像再也忍耐不住似的,在这阳光的间隙之下猛地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