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的眼尾跳了两下,垂头压下扭曲的五官,一溜烟跑去膳房给文昭煮面了。
彼时?寝殿内,槐夏一早把云葳拾掇得干净整洁,身上散发着?沉水香的清雅浅韵,披散的青丝顺滑如锦,眼波隽柔,清婉绮丽,令人一见倾心。
槐夏并无旁的心思,只是?爱美罢了,尤其擅于欣赏挖掘美人美色,也有一身给人梳洗打?扮的好手艺。
云葳窝在宽大的松软床榻上,心中小鹿乱窜,手指不停搅弄着?头发丝,不多时?便扯了一团青丝在侧,粗暴地团成了一个毛球儿。
她?在怕,怕文昭只是?逢场作戏的戏弄她?,随意?占了她?便宜,玩弄她?的一颗真心。
可她?自己也拎不清,她?对文昭是?仰慕,是?敬畏,还是?依恋,抑或是?只想有个足够强大的姐姐护她?疼她?。
从前,林青宜教过她?一本书,那书名《帝行》,乃是?前雍孝文帝所著。
云葳记得,师傅曾言,孝文帝是?她?最敬仰的人,而?这人有个相依相守的挚爱,亦是?政局中坚不可摧的同盟,自姐妹到帝后?,一生无欺。
她?幼时?不理解这份感?情,也不理解师傅一生未嫁,只为?给一英年早逝的女君守身的执拗。
但今夜,她?心底仿佛萌生出?了一种崭新?的情愫,朦胧的悸动里?,隐隐理解了师傅的仰慕、追求与守候半生的因由,甚至想要亲自用余生去感?悟,师傅一生遗憾苦守里?仅存的幸福是?个什?么滋味。
怀揣着?复杂而?矛盾的思绪,她?抱紧了身下的锦被,不安的在床边扑腾了好几个回合,终于斗不过睡神的呼唤,迷迷糊糊入了梦,免去了半个长夜里?的纠结,期待与畏惧…
翌日天色响晴,时?近正午,文昭才散去小朝议。
一众大臣步下殿外的台阶,尽皆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去了,面色都不算好。
“澜意?,今日你回府时?,记得给你姐姐去个话儿,让她?明日与宁烁一道入宫来。”文昭眉眼间皆是?疲惫,话音也透着?无力。
“臣谨记。”舒澜意?整理好御案一侧的文书,温声提议:“陛下,您半日未得闲,外间春芳正当时?,不若臣随您出?去走走?”
舒澜意?心底压着?狐疑,云葳回来有好些日子了,竟再未曾出?现在宣和殿,也不知文昭和云葳二人之间,是?否生出?了什?么岔子。
她?正如此想着?,只听文昭轻叹一声,转眸询问槐夏:
“云葳呢?朕昨日命她?归朝,怎到现下都没见人?朕随澜意?去园中走走,你让她?往园中见朕。”
槐夏委屈巴巴瘪瘪嘴,她?并不知这君臣二人昨日商量了何事。今早云葳醒来,看着?寝殿空空,便又倒头睡了过去,她?也不好将人强行拽起来。
游走于蜿蜒的石径小路上,文昭的眸光略显散漫,扫过满庭芳菲,随口问着?舒澜意?:
“你和萧妧的事儿,打?算瞒着?两家长辈到几时??若是?不敢开口,可要朕给你撑腰?”
闻声,舒澜意?直接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呛的躬身咳嗽不止,扶着?腰缓了许久,才操着?沙哑的嗓音回应:
“陛下恕罪,臣…臣和萧妧属于,有心无胆。若萧姨知晓了,怕要把萧妧打?成废人。”
“至于么?危言耸听了罢。”
文昭眼底闪过一抹狐疑的精光:“你们两家可是?有古例可循的,萧帅素来通明豁达,又只有萧妧一个女儿,怎会为?难晚辈呢?”
舒澜意?缩了缩脖子,心虚解释:“萧姨怪妧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二人关系紧张,臣无意?火上浇油。”
文昭沉吟须臾,眸光一转,缓缓提议:“朕给萧妧一个立功的机会,不就结了?”
“是?何机会?臣洗耳恭听。”舒澜意?眼中划过一抹晶亮。
“岭南三州突然叛乱,定有人从中作梗。那儿本是?庐陵王的辖地,这群贼却打?着?为?元邵洗冤的由头造反,委实奇怪。朕亟需一牢靠能臣查访幕后?主使,交给萧妧如何?”文昭将自己的思量娓娓道来。
舒澜意?眸子里?缀满了星星,难掩欣喜道:“那…臣这就叫萧妧入宫来?”
文昭轻嗤一声,点了点她?的脑门调侃:“瞧你那点儿出?息,心思都摆在脸上,快去快回。”
话音方落,槐夏便已带着?云葳现身园中,二人立在海棠树下,离了文昭五步远。
文昭摆手挥退了槐夏,信步朝着?云葳走去,只见小东西恭谨地肃拜一礼,低垂的眉目点落于满地的小兰花,根本无心留意?她?。
“怎得,又要使性?子?”文昭近前,微微俯身与人咬耳朵:“怪朕昨夜放了你鸽子,便拖了半日不肯来?”
“臣没有。”云葳否认的干脆利落:“您无宣召,臣不敢乱跑。”
“这么懂事了?”文昭的语调里?带着?十成十的狐疑,探寻的凤眸里?闪烁着?犀利的精明之态。
云葳哑然,她?几时?不懂事了?从前充其量不过是?有些小打?小闹,好似也未曾闯过什?么大祸吧。
“午后?入殿来,朕一早让人拟了敕令,进你为?凤阁郎中,正五品。”
文昭见人不语,折了一枝春桃别在了云葳的发髻里?:“你与舒澜意?一起,做朕的左膀右臂,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