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氤氲着,思绪反而沉淀下来。
余渊刚才说过:‘因为一些突发事件……’这几个字回响在耳边。
一切都说得通了。突如其来的空降,没头没尾的话,威士忌,朋友圈……
怎么有人活了别人十几辈子的时间,吃起醋来也跟普通人一样,不那么高明啊?
笑意隐在似雾的水气中,手机嗡嗡响起,震动音被吸收掉大半,很轻,仍被苏阳清晰捕捉到。
湿手在浴巾上蹭了蹭,他划开屏幕,是余渊回了过来:【谬赞了,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壁炉扑灭了,余渊在一片夜色中,无所顾忌地笑了下,正想逗逗他,还是迫不及待先去看了啊,字输入到一半,被一通电话打断。
敛住笑意,他犹豫了下,动作很轻地从沙发上起身。
开门关门声都几不可闻。
出了门,直到走开十几米远,余渊才划开接听键,冷冰冰的三个字:“什么事?”
第56章
徐慎之私人微信只加了余渊,当朋友圈红点出现时,他的心情极其复杂,嫉妒惶恐之外,更多的是绝望。过去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听话照做离开海市,隐忍着不联系,日日期盼破冰缓和的机会。
他甚至已经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苏阳和那个孩子的存在,只要足够有耐心,终有一天,时间会修复他和余渊之间的关系。
从前漫长相伴,绝不会因一次争吵一次分歧就轻易归零,他相信一定会有转机。
但这条朋友圈,这张照片,却打破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平和心境。
当电话接通,余渊熟悉声音响起在耳边时,虚幻华丽的美好憧憬随之破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淡漠和拒绝。
徐慎之艰难地开口,“我以为哥你不会再接我电话。”
信息只输到一半,余渊心不在焉,略过他无意义的对白,再次问:“什么事?”语气比刚才更加不耐,只想快点结束通话。
一街之隔,徐慎之躲在车旁阴影里,远远看着月光下的身影,“看到朋友圈才知道,原来哥也来英国了。往年圣诞我都有准备礼物,虽然最近发生了些不愉快,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明天就是平安夜,什么时间都行,方便见一面吗?”
他很有心机地用了‘也’这个字,事实上却是看到照片赶来的。
即便如此费尽心思,换来的也仅仅是毫无波澜的另外三个字:“不用了。”
徐慎之自嘲地苦笑了下,这种结果他不是没预想到,因此有备而来,“还记得去年圣诞我送你的清初徽章瓷瓶吗?这次是同系列的茶盏。”话说到这,再无其他筹码,电话里静了片刻,每秒都是煎熬,他终究沉不住气,故作大度地低姿态妥协,“如果你行程满,不见面也无妨的。我把瓷器送过来,你找个人接收一下就行。”
余渊敷衍地“嗯”了声,“阿忠明天到,你联系他。最后次,明年别再准备。”他顿了顿,朝街对面看了眼,意有所指地说,“往后谨言慎行,除了身份方面的事,不会再帮你缮后。”
听筒里很快传出挂断后的信号音。
徐慎之眼睁睁看着余渊大步往回走,消失在房门后。那是道他永远无法迈入的门,抓着手机的关节和指尖因用力泛白,整个人陷入没顶的绝望中。下一秒,手机狠狠摔了出去,砸在车窗玻璃上,应声弹落,玻璃碎成一张细密蛛网。
一通电话打了不到五分钟,余渊回到沙发坐下,点开微信聊天对话框时,嘴角又悄悄勾了上来。
未读信息有两条,都是苏阳发的。一条问他明天行程,另一条关心他怎么洗澡,一楼卫生间没有淋浴设备,更没有浴缸。
手机抵在唇边,他用语音回:“所以让你先用浴室,到底有没有在洗了?”
这是苏阳第一次收到余渊的语音回复。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光溜溜时听起来就会产生神奇化学反应。苏阳不由联想到一些梦中画面,条件反射般从水中直起身,带倒手边放浴巾的置物架,摔在瓷砖上发出响亮碰撞声。
石屋以木质板材为主原料,又是十好几年前的工艺。隔音只有勉强及格水平,更别说余渊听觉本就敏锐于常人。他踩着软底拖鞋上到二楼,卧室门开着,一张大床上只有儿子歪斜在正中央,对面浴室的门紧闭。
余渊轻敲两下门,关切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本来没事,置物架倒了扶起来就是,这一问反而有事了。手机从苏阳湿漉漉的手中滑落,‘扑通’一声,坠入浴缸。
苏阳惊慌失措地捞出手机,对着门外方向:“没事,手机掉水里了。”
浴室掉水里大概率指浴缸,余渊简单分析了下,得出结论:“你在泡澡吗?”
苏阳捡起浴巾胡乱裹在腰间,匆忙地从浴缸中跨出来,“马上……好了。是不是要用浴室?”
水声哗啦啦,足以说明一切。
余渊无声地笑了下,“不是,你可以继续泡。”
“不泡了。你怎么上来了?”苏阳站在防滑地垫上,不敢有下一步动作,身上沾着几簇绵密的白色泡泡,水滴顺着笔直纤细的脚踝淌下,晕开一片。
“我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竟白天看了恐怖邪门的东西,还有那通来电,都令余渊更为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