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自己无用,可笑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力量,却仍然什么也改变不了。
青年的嗓音很哑:“你要去哪儿?”
她双手互相摩挲着呵出一口气,周身淡淡金光浮现,冰雪消融了。她本寂灭的双眸好似亮起微光一点点变得坚定:
“我要去找他,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带回来。”末的,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我不恨你,但是再拦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很冷、很淡,仿佛在跟陌生人说话,也仿佛……是此生最后一次交谈。话落,阿沅旋即毫不犹豫转身,与暴风雪逆行,走入黑沉沉的夜中。
身后死一般的沉默弥漫许久,终于传来季陵急促的、略显慌乱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不恨我?你该恨我的!”
方才阿沅一拳又一拳是下了狠手往死里打的,季陵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追了两步居然又重重地摔在雪地里,鲜血很快浸透厚重的雪,他竟然再也站不起来,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朝着几乎淹没在风雪中的纤细身影,一字一句怒吼着,字字句句仿佛被暴风雪撕裂散在森冷的夜空里飘荡:
“我骗了你,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帮你,没想过去皇城解救那个该死的书生,我自始至终都在骗你、阻挠你,你不恨我吗?”
那抹纤细的背影仍是头也不回,不知是不是血流进了眼里,他的世界几乎是一片血色,他死死盯着那抹背影,好似风雪灌进了胸腔,不甘、怨怼、失落、后悔重重情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叫嚣着,他狠狠一拳砸了下雪面:
“那三年呢?我践踏了你的真心整整三年!你……连恨都不恨我吗?”
闻言,那抹身影终于停下了脚步。
随风送来了她轻轻的叹息声:
“我不恨,因为我放下了。季陵,我希望你也能放下。”
季陵双眼红红的,几乎淌下两行血泪:
“你放的了,我放不了!”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了出来,起初一小段路还有些磕磕绊绊,几乎每走两步便要摔倒一次,即便是他薄唇也冻得乌青,一路行来便拖行了一地的血,等摇摇晃晃走到阿沅面前时,俊容褪去血色仿若游魂一般,唯有浓黑的双眸亮的惊人,仿若有烈焰在烧,那是几欲将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的、名为“绝望”的烈焰灼烧着他,灼得他两眼通红:
“我不想同你比划,是因为我……我怕你成长的太快了,我怕你就不再需要我了。”
阿沅挺直的背影微微一滞,正欲侧首转过来,脊背突然有什么轻轻撞了上来,她一顿,长睫如振翅的蝶轻颤了下,是季陵的额抵在她的脊背上。
“先别转过来……求你了。”
这一路似乎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泄了气般又似……臣服似认输般以额抵靠着她的脊背,嗓音低沉,好似丢盔卸甲一般在最初急促的呼吸之后又似忏悔似的低声絮叨着:
“我知道……我们有很多误会。早在芙蓉镇,你恨我,恨我为什么在你和阿姊同时掉入芙蓉潭内选择救阿姊而不是你,你恨我为什么永远…永远选择放弃你。但是……”阿沅感觉到身后的他微微颤抖着,“我赠你的小兔锦囊藏有我的生死符、本命咒,那是我的一半元神在护你,我分明早已将身家性命交托与你了,我的选择从来都是你!你可知道?”
阿沅豁然抬眉,怔愣在地。
“那日在山洞我拒了你,不是因我厌弃你,我厌弃的……是我自己。我厌恶的是明明早已倾心却因‘妖就是妖’这样可笑的理由逃避的自己!”他两手紧紧锁住少女纤细的腰身,好似抱住最后一根稻草般那么紧,好似一松手,少女便会消融在暴风雪中再也不见,“阿沅,你明明…你明明喜欢的是我对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重新回到……”
“我是爱过你。”
季陵一怔,忽然他紧抱着交扣的手被一根一根掰掉,阿沅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过身来,凝着他,猫瞳无风无浪异常平静,好似再说今天天气不错那么冷静:
“可是太晚了。如果误会早些解开的话……你我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但是,没有如果。我已经不爱你了,抱歉。”
季陵昕长的身形在飓风中晃了晃,他脸色煞白,双眸却亮的惊人:
“我只是晚了一步,你为什么不等我?你……你那么好,我一定会喜欢你的,我只是……我只是醒悟得慢了些,你为什么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