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出事那日她就跟他在一起,贺兰妙容替他挡了其中一人的袭击,受了不小的伤,借着冲动与勇气轻薄了崔珣,打破了两人长久以来维持的平静。
她可不是那种娇弱的女郎,她能有胆子为崔珣豁出性命,就是对他势在必得。
虽然他们只是亲了一下,崔珣明显也情动了片刻,接着就将她拉开了,然而还是被贺兰妙容发现了他眼里的松动。
她不再叫他什么“夫子”,叫郎君更亲昵,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她自觉跟崔珣应是到了交心的程度。
喝完药,她对崔珣说:“过几日,等我伤好全了,我让人传信回宫,让父皇给你我赐婚。我要嫁给你做妇,崔珣,好不好?”
崔珣无声静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回去。”
“不管嫁给京畿哪个儿郎,都会比我好。”他说罢起身,留下一道绝情的背影。
贺兰妙容没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被拒绝后僵硬地看着崔珣离去,笑意在嘴角变得僵硬。
崔府。
崔晟的转醒让府里多日郁积的闷气一扫而空,他就是崔家的主心骨,他挺过来对所有人都是件振奋人心的事。
崔樱一得到消息,便去探望他,崔晟虽然醒了,精神看上去却大不如以前了,他两鬓斑白的头发失去了许多光泽,更是消瘦不少。
崔樱看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崔晟就跟以前一样问:“阿奴,你要哭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崔樱就真的感到眼热。
她刚积蓄起泪水,还没从眼眶流下去,崔晟就和气地笑看着她,道:“你哭吧,让昭昭见见,他阿娘哭的时候什么样。”
崔樱抬眸朝儿子看去,昭昭被抱坐在余氏腿上,正含着短小的手指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崔樱瞬间感到眼中湿意跟退潮一样,贺兰霆从门外进来,正好就见到她女儿家含羞娇气的一面,她甜得发腻的声音对着崔晟、余氏撒娇。
不知道崔晟说了什么,崔樱找余氏告状,“大母,你看阿翁啊,他笑话我。”
她跺了跺脚,帕子一甩,吸了吸鼻子,又拿到眼角擦了擦。
崔晟余光越过她,看向背光而来的贺兰霆,崔樱回头对上他的目光,脸颊兀地就热辣辣的。
贺兰霆一进来,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跟崔樱明明都没有特别的交谈,偶尔不经意交换的眼神,一方看向另一方的目光,旖旎多情的叫长辈都有些招架不住。
崔樱就像被一头雄狮盯住围绕起来的猎物,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在余氏提出去外面走走以后爽快地起身。
贺兰霆静静地看着她们,他喧宾夺主的眸光在崔樱身上转了一圈才收回,就算被崔晟看在眼底发现了也不觉得羞耻。
“宰辅大人可好。”他状似平常一样问。
崔晟回以虚弱的微笑,明眼人看得出来,他因这场事故伤到了身子,“尚可。可惜老臣没死,定要将某些人失望了。”
贺兰霆与他默默相觑,互不相让,半晌,他低声道:“宰辅大人应该知道,都是形势所迫,出此下策的人……”
“老臣知道不是殿下的主意。”
崔晟意有所指道:“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几年,陆续有人出事,老臣原以为上面是想将兵符收回去,往日处置的也是些贪官污吏,没想到远不仅如此,这是容不下我等世家啊。””殿下与臣的约定还作数吗?”
贺兰霆:“若宰辅肯退位让贤的话。”
他定定看着上了年纪的崔晟,他老了,但他还是崔家的主心骨,他在一日,他的同僚旧友门生就会拥护他,那些人拉帮结派听崔晟的比贺兰烨章的还要听话。
他在那个位置坐得够久了,是时候退下来了,他的退出会令其他党羽措手不及,没了崔晟的庇护,那些人群龙无首就会被其他势力欺负,这时候等皇室出来,就能很好地接管拉拢他们。
贺兰霆:“就算宰辅大人退下了,崔家不是还有一个崔珣,他在灵州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不愁以后得不到重用。只是当前,针对的不光是崔氏一家,看在崔樱的份上,孤违抗父皇,也只有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你退,他进。”
他在明示以崔晟的地位和权势,来换取崔珣的前途。
不这么做,崔家会跟容家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这当然也有损失的,崔晟退下来,依附他的党羽被皇室接管,他的权势就会从中削弱,以前他是数一数二的重臣,发句话就能让下面的同僚、下级官员听他的。
但人都是攀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崔晟不在朝堂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指挥别人做事。
如此下来,崔家就大不如以前了,唯一的希望就将寄托于在灵州的崔珣身上,能不能东山再起就靠他了。
如果崔晟此时不退,将来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看似损失很大,要一蹶不振的样子,却能保留根基,这个折中的法子的确是很为崔家考虑了。
而且贺兰霆跟贺兰烨章也并不是真的要将世家一网打尽,没了崔家顾家,一样还有其他势力,只是就像一片茂林,谁长得过于突出了,自然就要削掉谁。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这些世家变弱,变小,受控于他们掌中,等到下一批势力壮大,再除掉再换另一批上来,位置不管谁来坐,都要他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