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崎岖山路上,一只符纸折成的鸟儿振翅飞来,身后跟着几匹疾驰的骏马,踏起烟尘滚滚。
丹景策马奔在最前,眼睛紧紧盯着鸟儿疾飞的方向,这是寻踪鸟,会带他找到宴会上那根鸟羽的主人。
忽的鸟儿一声清脆鸣啼,朝前路俯冲过去,他赶紧喊了声跟上,策马狂奔向前,果然在下一个山路转弯处看到一名女子,女子正不知所措地躲避着围着自己乱飞的寻踪鸟,回头看见几个人,顿时大吃一惊:“七殿下?”
“青羽,可是你盗走了翠云裘?”一同前来的李朗喝问,“你究竟是何人,潜入教坊有何目的?”
青羽倒退两步,跪倒乞求道:“求七殿下怜悯,放我一条生路!”
李朗见她如此,放缓了语气:“青羽,本皇子可以先不追究你私逃之事,你先告诉我,单宝雨献给圣人的翠云裘现在何处?”
青羽双手抱肩,咬着唇一言不发。
“青羽,当年你街边卖身葬父,被恶霸欺凌,是万芳公主救下你又将你送入教坊学习舞乐,你此番携宝私逃,可知会置她于何地?”李朗端肃了容颜,正色道,“这就是你对她的报答吗?”
“不、不关公主的事!”青羽摇着头,大颗眼泪落下,“请七皇子高抬贵手,放青羽离开!”
丹景一直盯着青羽,眼前女子神色凄惶,惹人垂怜,一身翠绿色衣裙在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月光下泛着莹莹光华。
“小小翠鸟,莫要不自量力。”他翻身下马,双手结印,寻踪鸟陡然间又化作符纸,符纸落地燃起一道火墙,阻断了青羽的退路。
“翠云裘留下,我可饶你性命。”
“小道士,你休管闲事!”青羽目光转向他,眼中浮起恨意,“我生平最恨道士,口口声声匡济天下,但这天下不只是人的天下!不惩恶人,却杀善妖,你们所作所为,与那些残忍冷血的捕鸟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着缓缓站起来,张开双臂,悲伤道:“我只是想带着我的族人们再吹吹这山间清风,看看山顶明月啊。”
“但翠云裘被盗,齐州府衙上下几十人,还有教坊中你曾经一起跳舞的伙伴,都要性命不保,他们也非恶人,都是鲜活的生命。”丹景想起靥娘讲过的翠云裘的来历,轻叹一声,劝道,“交出翠云裘,我自放你离去。”
说到教坊伙伴,青羽有片刻出神,接着又强自压下情绪,怒道:“人命与我何干?小道士,你若执意阻我,就休怪我无情了!”
话音未落,只见她双臂一振,数根青色鸟羽浮在半空,利箭般朝丹景而去。
丹景抽出斩妖剑,格挡间剑法精妙,将鸟羽一一扫落在地,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对面青羽突然张大嘴巴,一阵尖利的呼啸夹杂着狂风席卷而来,将身后几人吹得人仰马翻。
“这妖孽定是看国师走了才出手盗宝的,要不然哪能这么嚣张。”李朗拼命抱住自己的马才没被风吹走,飞沙走石中大声呼喊,“小道士,你到底能不能打过她啊?”
丹景瘦小的身体被狂风吹得退了好几步,才使了个磐石咒堪堪稳住身形,只听得耳边那位七皇子不停聒噪:“雷雷雷,雷克风!快叫雷公电母来劈她!”
“……”小道士被他烦得不行,干脆闭上眼睛,于狂风中踏起罡步,雷他是召唤不来的,但可以换其它试试。
天边隐隐传来声响,接着便有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乌云越聚越多,一股脑朝山间涌来,朝青羽奔去,似是要把她掩埋其中。
李朗傻了,这小子看着一副聪明相,怎么干出来的事傻到没边儿,召雷召出一堆云来,没听过风卷残云吗?
对面青羽应是跟他同样心思,不屑地嗤笑一声,接着便驱使狂风朝扑面而来的乌云卷去。
乌云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与轻盈的白云相比,就像一床床浸了水的棉被,又湿又重,无论狂风如何呼啸,始终卷不散,吹不透,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风声渐止,被乌云围在其中的青羽狂咳不止,嘴角渗出血来。
丹景收了乌云,认真道:“翠云裘留下,你自离去。”
“定要如此苦苦相逼吗?”青羽低头苦笑,双手慢慢抚上双臂,怕冷似的抱住自己。
山夜宁静,风停树止,月光温柔洒在她翠绿色的衣裙上,慢慢变成一件由上万根翠色鸟羽织成的华丽羽衣,五彩金丝与九色珍珠点缀其中,耀眼夺目。
“翠云裘是翠鸟翎羽制成,这上万根翎羽,都是从翠鸟身上活生生拔下来的,每一根都连着皮肉,鲜血淋漓。”
“被拔了羽毛的鸟儿很快就会死去,死去的怨灵无法离开,附在羽衣上,什么水火不侵,不过是鸟儿懵懂的灵魂一直在护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翎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