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梅不识字,但不妨碍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开心地告诉村里所有人,她的夫君出息了,马上就要来接她了。
等过了夏天,等来秋天,树叶掉光的那一日,秋娘终于等来了她的状元郎,他没有带接她的花轿,却带来了一伙山贼。
秋天的最后一个夜晚,新科状元的原配夫人,他口中那个糟糠妻不可弃的糟糠之妻,在小山村的破屋里,被山贼杀了。
“他说公主心悦他,说他要当驸马,他割断了我的脖子,说若我不死,他便无法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秋梅轻轻抚过自己脖颈,那里的断口已经消失了,她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有句话想要跟范郎讲的,没说完就死了,心中便起了执念,这些年徘徊不去,总是想要再见到他,我也不是故意要吓这位小郎君,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突然闻到了范郎的气息,所以才纠缠不休。”
靥娘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想了想问道:“你是每日都在这条路上来回吗?之前有没有遇到过姚公子?”
“齐州大街小巷我走过千百遍,这位小郎君也遇到过几次,但之前遇到时并没有范郎的味道。”秋梅答道。
“这样啊……”靥娘看向姚承安,“姚公子那日可去过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
姚承安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道,“有是有,靥娘子可千万莫要说给我阿娘。”
“好,我不说。”
“那日书童不在,我便偷偷逃了半日课,跟几个朋友一起去了城外豕牢。”
“豕牢?”
“就是猪舍。”
靥娘好奇:“你一个小郎不好好读书,去猪舍干啥?”
姚承安脸红起来,含糊道:“咳,就随便、随便看看,有些东西书里没有,咳!”
“所以说你有可能是在猪舍带回来范玉树的气息?”靥娘挠头,不懂猪舍有啥东西是书本里没有的,“猪舍里有人吗?”
“有,十几位猪倌呢。”
“唔,猪舍在哪儿?”
“城外,出北门往西不远,很大一片,有上千头猪。”
问清楚猪舍位置,靥娘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个小瓷瓶,她将瓷瓶塞子拔开,示意秋梅进去。
“想必那里有范玉树的转世,我带你去寻一寻,不要再纠缠姚公子了。”
“多谢仙姑!”秋娘朝靥娘拜了一拜,又转向姚承安,“奴家这些日子吓到小郎君了,还请恕罪。”
姚承安慌不迭摆手:“不必不必,秋梅娘子不必如此。”
又忍不住好奇道,“你若见了范郎,是想对他说什么?”
想必是破口大骂,或是大打出手,毕竟上一世范玉树为了荣华富贵负了秋梅,害她惨死,就算偿命也不为过。
见他问自己,秋梅一滴血泪缓缓流下来,在苍白脸颊滑过,留下红色的痕迹。
“我想告诉范郎,其实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是他想要的,哪怕是死,我也甘愿。”
“因为他是我心爱之人,在我这里,他要万事都如意才好。”。
姚家后宅,西厢房里蜡烛燃到一半,靥娘灵神归窍,跟醒过来的姚承安皆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末了,俩人长长地“唉”了一声。
见儿子醒了,余氏第一个扑过去,从头到脚细细查看。
“我儿现在感觉如何?又做噩梦了没有?那女鬼——”
“女鬼被靥娘子抓走啦!”姚承安抓住自己阿娘乱摸的手,开心道,“娘,你是没看到,靥娘子在我梦里太厉害了,就像天降的神仙一样!”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余氏转身就拜,“多谢靥娘子大恩!”
“姚夫人不必行此大礼。”靥娘扶她起来,将手中小瓷瓶给她看。
“女鬼已被我收到瓷瓶里,令郎此后可以安心睡觉了,再找个大夫开些补心归脾的药,好好补补。”
同样守在一旁的姚员外跟姚玉簪也很高兴,感谢的话说个不停,靥娘跟他们聊了会儿,因为还惦记着带秋梅去猪舍找人的事,便拉着丹景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