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穿着粗布衣服,摞几个补丁,突出一个落魄,饶是如此,也掩盖不掉神官大人出尘的气质。
农妇倒了两碗水,丹景接过后先将一碗递给靥娘,剩下那碗端在手里等着,自从不用术法,她就很容易渴。
靥娘把自己那碗喝光,又把他的喝掉一半,这才将剩下半碗给他,畅快地舒口气:“喝饱啦!”
农妇倚在门口笑着打趣她:“哎哟,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又体贴的郎君呢,小娘子你真是好福气!”
靥娘笑出小梨涡,歪头盯着丹景看了又看,看他明晰白净的手将两只碗摞在一起,还给农妇后又礼貌道谢,清俊温润的样子就像出门踏青的贵公子。
“的确不太像落魄农夫。”她抹了点灰在他脸上,“你这模样实在扎眼。”
丹景摸摸自己脸,看指尖蹭上的灰,忽的点上她鼻尖:“也匀些给你,莫要露馅了。”
两人顶着灰扑扑的脸继续向前走,很快就见到了来接应的人,是个叫匡五的中年男子。
匡五也是重明署的人,属于异术师一类,与妖术师后天修炼不同,异术师的异术都是与生俱来的,匡五的异术是修改他人记忆。
这次他提前半月到达玫城,利用自己异能混入村中,扮做丹景的亲娘舅。
“属下实不知神官大人会亲自前来。”
匡五见礼,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早知来的是神官,他就当个老邻居或者远房亲戚什么的好了,当什么娘舅啊,这不明摆着要占便宜吗。
丹景倒是无所谓,他没有父母,对亲戚一事自然也没什么感觉,当下点点头,正经唤了声:“舅父。”
靥娘也笑嘻嘻跟他一起喊:“舅父万安!”
“哎呀,可真是折煞属下!”匡五一边急忙作揖回礼,一边引着两人往路边停着的板车去,“这是我跟村长家借的,神官与娘子一路辛劳,快上车吧。”
丹景扶靥娘上了板车,随和道:“既是执行任务,你便不要拘礼,如寻常人家唤小辈那般喊我小景就好。”
“好、好!属下明白!”匡五赶着车,客气几句,便介绍起玫城村的情况。
“玫城这名字听着好听,却是这十里八乡最穷的一个村,在犄角旮旯里,少有人进出,村里人一辈子靠天吃饭,连个识字的都没有。”
“我来了这半月,也打听个差不多,活人祭祀这个事儿是从十年前开始的,据说祭祀的是河神,叫做金咀大王。”
“金咀大王?”
靥娘插言,“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个正经河神。”
“谁说不是呢,可据村中百姓讲,自从他们开始祭祀这个金咀大王,村里倒是年年风调雨顺,再也没啥天灾了。”
匡五叹了口气,“越是如此,村里人就越信,他们自发在河边盖了河神庙,每年八月十五前后就会送姑娘进去,就要那刚满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多一岁少一岁都不行,送去的姑娘在庙里住一夜,第二天绑了投进河里,叫做河神娶亲。”
“神官大人,您觉得这事如何?应当是妖怪吧?”
丹景觉得八九不离十,河伯娶亲,保佑风调雨顺,妖怪一贯的行事风格。
至于是何妖怪,又藏于何处,还需进村后细细探查。
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初秋的阳光斜斜照下来,有些刺眼,丹景以手做檐给靥娘遮挡着阳光,随着板车摇晃,两人身体时不时触碰,靥娘干脆懒散地靠在他肩上,好奇地四下张望。
匡五回头看了看,见这小娘子脸抹的跟个花猫似的,但还是能看出娇俏可人的小模样,身上丝毫法力也没有,神官大人这一路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怕不是真的神官夫人?
但也没听说东重明司的神官娶妻啊。
他回过头暗自纳闷,也没敢多问,只将车赶得更平稳些,缓缓压过一座石桥。
“过了这桥,约莫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村子了。”
从看见桥开始,靥娘就坐直了身体,只见前方以桥为界,有一层白茫茫的雾障。
这雾障范围不小,从过了桥开始,一路上从天空到田野,目力所及的一切,全都在雾障之中,水汽般的白色雾气氤氲盘旋,夹杂着缕缕妖炁。
雾障罩住了整个玫城村。
靥娘看向丹景,显然他也发现了,神情严肃地环顾四周,低声道:“是水族的妖术。”
“果然是大妖。”她眯起眼睛,见妖炁中红色血气若隐若现,“还沾了不少人命。”
板车停在一户人家,早早有几个人在门口等候,为首是个七十上下的老翁,见车子来了就笑呵呵招呼道:“接回来啦?”
“七叔公!”匡五跳下车迎上去,“您怎的还亲自等在这儿?”
“嗐,左右也没啥事,咱村好久没来新村民了,大家伙儿都想瞧稀罕,我这老头子也不例外啊。”
被叫做七叔公的老翁拄着拐杖,捋捋白胡子,“这就是你那外甥跟外甥媳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