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地方是有产翁坐蓐的习俗,妻子生产完即起身,而丈夫则做产妇打扮,拥衾抱雏,坐于寝榻,称为产翁。”①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是布置好法阵后找不到靥娘的神官大人,同行的还有单员外,来喜迎上去见礼,又把事情简单讲了讲。
见来了人,妇人有些窘迫,挣扎着起身行礼道:“范氏见过两位老爷,方才老爷说的没错,产翁坐蓐是奴家家乡千百年来的习俗,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怪只怪奴家身子不争气,给这位娘子跟小管事添麻烦了。”
靥娘摇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丹景突然扯扯她衣袖,轻声道:“他乡风俗,靥娘看看就好,莫要追根究底,让这位妇人为难。”
“唔,知道了。”
靥娘明白他的意思,今日这番情形,就算她打破砂锅问到底,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不得还会造成人家家庭不睦夫妻不和,只好不情不愿点头应下,想了想,又摸出两个桃子来。
“我这还有两颗桃子,你一天吃一颗,加上方才吃下那颗,总共连吃三天,产后虚弱的症状便可大好。”
说完又补充道:“桃子寒凉,你夫君坐月子,是万万吃不得的。”
范氏知道这桃子是好东西,入口清甜,吃下去仿佛有股灵气流过四肢百骸,生完孩子的疼痛跟不适瞬间便消失大半,只是仙桃无价,自己又与这位小娘子素不相识,这份情如何承得起?
“范氏是外乡人,初来乍到,可能还不清楚我齐州风土人情。”单员外乐呵呵解释道,“这位是齐州城鼎鼎大名的靥娘子,是齐州百姓的守护神,你今日遇到她可以说是天大的福气,依我看这两颗仙桃你就收下,先养好身体要紧。”
“拿着吧。”靥娘又向前递了递,温声宽慰,“放心,不收钱,也不要回报。”
见大家都围着范氏安慰,来喜低头忿忿踩着地上石子,小声嘀咕:“她家乡习俗那是她的事,我们是付了钱的,不干活怎么行?”
范氏收下两颗桃子,谢过靥娘,又转身对他行礼道:“小管事莫要生气,奴家现在便去干活,将前两日没做的份额都补上。”
“那你可说到做到,不然这工钱是不能结的。”
“小管事放心,奴家一定做完。”
靥娘朝来喜瞪了两眼,拉着丹景往回走,咬着嘴唇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这个来喜怎的如此刻薄?这才月余时间,瞧着连面相都变了!亏得之前我还夸他是个小忠仆!是个好孩子!”
她用传音术吼得很大声,丹景被吓了一跳,低头望去,只见小娘子气得跟个河豚似的,脸都鼓起来,不由失笑,依样用传音术答道:“他本就是刻薄相,是靥娘之前感其忠心救主,看错了。”
“我看错了?”
“唔,确实看错了。”
“好吧——”靥娘望望天,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又转头朝单员外道,“来喜如今是何身份?单家家仆还是书院管事?”
“单家家仆早就遣散了,我也将身契还给了来喜,他如今是自由身,只是一时无处可去,我便求白知府也给他安排了个书院的差事。”
提到来喜,单员外笑得很慈祥,“来喜这孩子性子可能急躁了些,但做事利索,又跟了我们这么些年,知根知底的,等在书院呆几年性子稳重了,我还想招他做上门女婿呢。”
“你想把女儿嫁给他?”靥娘瞪大眼,“明珠娘子同意吗?”
“这……”单员外一怔。
见他如此反应,靥娘敛了笑容,正色道:“此等终身大事,应当问过明珠娘子意愿才是。”
单员外吞吞吐吐:“都是我跟内子商量的,倒还真没问过明珠,嗐,这说起来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来什么同意不同意?更何况来喜毕竟对明珠有恩——”
“有恩便要以身相许?那我将明珠娘子从冥界带回来,恩情岂不是更大?”
靥娘不乐意了,“若明珠自己喜欢便罢了,若她不喜欢,你们做父母的切莫拿恩情这种事来逼她。”
丹景也帮腔:“儿女终身大事,单监院三思。”
“是是是,神官大人与靥娘子说得对。”单员外擦汗,“我、我今日便回去好好问问明珠。”
***
有风从四方吹来,光影掠过浮云,点点金色之炁循着光影,慢慢汇聚到书院中。
年轻的神官身穿华丽羽衣,清俊的脸上表情专注,他踏起罡步,修长身形舒展有力,宽广大袖张开,手中宝剑指引着清风。
金色之炁越聚越多,循着那股清风从天上地下汇集而来,最终凝成一条金色光带,绕着书院蜿蜒流动。
靥娘对于风水知之甚少,却也觉得这金色之炁甚是舒服,徐徐环绕间,书院草木都葱茏了几分,想来学子在此读书,定能耳聪目明,思如泉涌。
做法时候的小道士可真好看,就是那层金钟罩可真碍眼。
“我回去便告诉白公子,让他去正气书院读书,这可是神官大人亲自摆下的风水大阵,肯定能出几个状元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靥娘随手折了根柳条,编成个圈戴在丹景头上,一路念叨着。
“我这次总没看错吧?来喜眉眼间刻薄之气渐盛,单家又家财散尽,若真是做了单员外的女婿,将来必要骑到单家三口头上去,唉,可惜我不会看姻缘,不然明珠娘子跟他成不成,看一眼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