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小、气!”
“一个普通捉妖师从年头忙到年尾,所有报酬加起来也不够一锭金子,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如何小气了?”
丹景将她快撞到自己下巴的脑袋按回去,推开了卧房门。
“进来把衣服烘干不要着凉,顺便讲讲这一夜都忙了什么?”
屋里点了暖炉,热乎乎的,还有股淡淡松香,神官大人将炉中暖意汇成一朵手掌大小的白云,轻柔地绕着靥娘衣裙转了两圈,带走了她身上更深露重的寒气。
靥娘只觉周身又暖又干爽,好奇地瞧着小白云渐渐变成小乌云,慢吞吞飘到窗台花盆上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是我衣服上的水汽变成了雨!”她捂着嘴惊喜道,“这是什么法术啊?我怎的从来没见过?”
见她喜欢,丹景笑意更盛,衣袖挥过,一轮小小红日跃然而出,在花盆上造出个雨过天晴,彩练当空的景。
靥娘高兴坏了,跑到窗台前跟个孩童似的小声惊叹着,弯起一双星眸:“这也是重明署的法术吗?好可爱!”
“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研究的。”
丹景神官闲来无事的时间不多,全都用来琢磨怎么哄靥娘开心,在京城的时候尤甚,每日除了修习法术,便是想她,更想她。
他说得淡然,靥娘也就不疑有它,乐滋滋玩了一阵,等那小太阳跟彩虹都散了,便开始讲昨夜的事。
“正气书院开门招生,柴智寰是第一批学子,跟常去给单员外送饭的明珠娘子一见钟情,俩人你侬我侬的,来喜一直心悦明珠娘子,这下子就恨上了柴智寰,趁着午睡时候偷了他的帽子来,召出鬼物附在上面想要害他,鬼物认物不认人,就跟着柴智寰回了家。”
“柴智寰可能是跟鬼物在一起的缘故,魂魄不稳,因为太过思念自己心仪之人,一不小心爽灵离体,人变得痴痴傻傻,然后柴氏夫妇就去我家找我——啊不,就来重明司报案了。”
靥娘险些说漏嘴,偷眼瞧瞧,发现神官大人并没有察觉的样子,遂放下心来将如何抓到鬼书生秦良,又如何找到柴智寰爽灵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柴智寰认出那请帖上的笔迹是来喜的,于是我们就趁夜去了正气书院找来喜,我本来都准备好真言符了,谁知他这么怂,秦良只是稍微显出点临死前的模样,就把他吓坏了,一五一十招了不说,还尿了裤子!”
“嗯,尿裤子这段可以不用讲。”丹景把她捏着鼻子的手拿下来,忍不住把窗户开大些,又往香炉里加了勺熏香。
这家伙说话还要带表演,问题是演得这么逼真,他都觉得屋子里好像有味道了。
“鬼书生说他是来喜用阵法召唤来的,靥娘可问过来喜是何处学的阵法?”
“问过了,问得特别清楚。”靥娘说完就闭了嘴,仰着小脸,眼神亮亮地盯着他。
丹景一开始被她看得有点脸红,羞涩的别开眼,思索片刻后忽然笑起来:“该不会又是新案子,又要来换金叶子吧?”
***
一缕阳光穿透晨雾,变成亮闪闪的金线洒下来,树上秋叶似乎又黄了几分,石桥下泉水悠悠,鱼儿摆动着尾巴成群游过。
过了琵琶桥,在四时小馆买好早饭,靥娘跟丹景一路赏着秋景,边吃边往山水沟去。
他们这番是要来寻个人,姓黄,人称黄大仙。
山水沟在趵突泉南面,是一条长长的河沟,因着下雨时南山的水从这里流下而得名,深秋时节,雨水减少,河沟里的水比夏季少了大半,几个妇人蹲在河边石头台阶上洗着衣服,皂角的香气随秋风传出去老远。
“来喜说他先去赌坊找了董又发,董又发告诉他说自己的邪术是跟黄大仙学的,他便依样寻了来,说黄大仙住在一个小破窝棚里,收了钱之后便将如何招鬼的法阵教给了他。”
靥娘边说边咽下最后一口肉饼,召出水炁将手洗干净,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小棚子。
“小道长你看,就在那里。”
窝棚没有窗,只门口一点光亮,昏黑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地上铺盖脏乎乎堆成一团,有几处烂了口子,露出灰白破旧的棉絮。
窝棚正中有个八仙供桌,桌上供了个神龛,神龛上装饰的大红绸是这里唯一的亮色,里面没有神像,香炉也是空的,像是被人搬走了。
靥娘目生双瞳,将窝棚内各处一一扫过,只见淡淡妖炁萦绕其中,还有些不太美妙的味道。
“妖炁很淡,看来黄大仙好几天没回来了。”她吸吸鼻子,有点嫌弃,“果然是个黄鼠狼精,好大的味道。”
“难道说他提前知道我们要来找他,所以跑了?”
丹景摸摸神龛上的红绸,入手细腻光滑,是上好的绸缎,与破烂的棉被比起来,显然是用了心。
“不知黄鼠狼一族是供奉什么神?”
“他们也是求神拜佛,信什么就供奉什么。”靥娘扫了一眼,“不过这个神龛黑气沼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神就是了。”
窝棚里查找半天一无所获,两人又问了邻居跟河边几个洗衣妇人,确定黄大仙已经搬走了。
“搬走挺好的,这黄大仙不知啥来历,整日臭烘烘的,现在冬天还好些,夏天的时候我们都从他门口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