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华携阿莞在歇芳楼戏台登台的那一刻起,消息不胫而走,看热闹的人与来看热闹的人将歇芳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饶是如此,天字一号雅间的观戏视线仍不受影响,只要辛励推窗就可以看到孟瑶华身穿石榴裙,抱着琵琶唱不荒腔走板的《凉州词》。
辛励单手支颐,目光神秘莫测的看了一会儿,末了他似是随意的问了小十六一句话:“蜜娘如此兴师动众的唱《凉州词》,是不是喜欢我?”
小十六夹点心的竹箸一顿,他苦恼的拧了拧眉头,而后小心翼翼的回道:“也有可能是教习娘子喜欢《凉州词》,北曲的雄浑苍劲配阿莞姑娘的剑舞再合适不过了。”
辛励闻言十分不以为然,她哪里爱唱什么北曲,自己请她来唱每次都像把刀举在她头顶逼她唱一样。
思及此处,他抡起手边的玉笛,和着她的腔调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众人为之一动,歇芳楼教习娘子的曲儿与漱玉楼阿莞姑娘的剑舞已是人间极品,这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笛声更如仙乐一般,为这歌舞增了三分灵气。
已经有耳朵灵的听出笛声来自天字一号雅间,不少人悄悄朝那边望去,只是以他们的角度却望不见天字一号雅间的分毫。
悠扬的笛声光风霁月般传到戏台之上,孟瑶华的脊背一僵,如此传神的笛声不用想就知道出自谁之口,哼!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往天字一号雅间的方向瞟去,不料人影幢幢,她望不到他。
忽然台上若有惊鸿翻飞,他从天字一号雅间一跃而出,几个腾挪之后轻轻的落在了戏台之上,倚坐在戏台的横栏之上,直面孟瑶华,目光如炬。
孟瑶华拨弦的手指微微瑟缩了一下,俏脸微微泛着红晕,心中亦羞恼的紧,暗道:这人就不能要脸一下,这样大剌剌的看着她是闹哪样?生怕旁人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是吗?呸!不对!自己才跟他没什么呢!也不对,她对他还是有所图的,如此出色的容貌与才艺,说实话,选这人来当她未来孩儿的父亲,很可。
长长的一段凉州大遍完全演绎不出孟瑶华内心的复杂。
众人刚刚还在遗憾不知是何人吹出这样仙绝的笛声?如今正主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反倒是不敢细看了。
来往歇芳楼的客人里不乏高官厚爵之人,他们自是认出来辛励的身份,那可是当今圣上鱼龙白服,哪个有胆子敢戳破他的身份,然而看破不说破,他们心底亦忐忑极了,毕竟平素里都是别人表演才艺给圣上看,他们有几条命敢心安理得的听圣上吹笛子?可若是就此离去又舍不得沈娘子的歌和阿莞姑娘的剑舞,真真是左右为难,左右为难啊!
就算认不出辛励真实身份的人,见这少年如此美貌又气度高华,将玉笛吹的出神入化,亦知他不是平庸之辈,更何况他回回来歇芳楼都开天字一号的雅间,亦知其家世不俗,不知是哪个高门世家的公子偷偷溜出来玩耍,是以不敢轻易将其唐突了去。
辛励不理会别人怎么看,他潋滟多情的桃花眸子只看得到怀抱琵琶的那一人,萧萧北曲被他吹出了几分春风柔情。
歌舞毕,阿莞舞了个绝妙的剑花收尾,离场之后她在后台跟孟瑶华碎碎念道:“你们俩谈情说爱能不能在台下谈,直接在台上眉来眼去,黏黏糊糊,拜托!本姑娘跳的可是剑舞!不是绿腰!”
孟瑶华:“……”
辛励连连告罪后,将孟瑶华拖入天字一号雅间,小十六十分识趣的自动消失,找蛮蛮拌嘴逗闷去了。
雅间的房门一闭,吵闹的喧哗声顿时被关在了门外,雅间里目前只有辛励和孟瑶华。
孟瑶华心里一抖,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辛励低笑一声,将手中的玉笛敛起,见眼前的姑娘气鼓鼓的模样,他不禁心底一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抱歉,头一次主动亲姑娘,经验不足,还望见谅。”
孟瑶华的脸皮到底不如他厚,说了没两句话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后来一想先不能钻,此刻钻了,日后还不得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她得支楞起来!
于是,她叉腰理直气壮的说道:“金公子,你行径如此轻薄,当真不知羞吗?”
辛励桃花眸中春潮涌动,他深深的看着她,沉默不语。
他这一系列的表现在孟瑶华看来就是做贼心虚了,于是她的气势更强硬了三分,她提声问道:“我准你亲了吗?我才不是欢场上迎来送往的卖笑人,任由轻薄。”说着她把手臂上的金钏亮了亮道,“我有这个!”
那金钏上绑着一根金缕带,在茶楼、勾栏、戏院等喧闹场所,这根金缕带将佩戴之人与贱籍女子区分开来。
辛励见眼前的姑娘越说越委屈,他低声叹息道:“我没将你看作是那等女子,是我心悦你,这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