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鸣心里一惊,他仔细琢磨着陛下此言何意?!因为一提南疆就不得不提南疆的巫蛊之术,而陛下是当年那场巫蛊之祸的直接受害者,陛下的生父生母也就是先太子与先太子妃甚至被巫蛊之祸连累至死,陛下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如今陛下主动问起自己在南疆的这段经历,意欲何为?
孟怀鸣一时不敢托大,只简洁的回道:“臣当年惧怕南疆蛊术,并未在南疆多做停留。”想来这个回答四平八稳的,放儿和蜜娘的身世早就被自己洗了八百遍了,甚少有人知道他们是蛊女所生,想到这里,孟怀鸣的心思稍稍安定了些。
辛励失望的点了点头,他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巫蛊之祸后,皇家对于南疆蛊术的记载已经被人抹除过痕迹,谁干的不言而喻?!自己只能顺藤摸瓜慢慢询问这些去过南疆的朝臣,但这些人被当年的巫蛊之祸吓破了胆,每每提到南疆相关都三缄其口,半点有用的信息都不漏。
辛励挥了挥手,示意孟怀鸣退下,他枯坐在那盏花花绿绿的花灯前叹了一口气。
小十六这时也离开了宫宴,他在偏殿听了孟怀鸣的敷衍之辞,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见孟怀鸣退了出来,他拾步进去。
“十六来了?”辛励将今年的魁灯递给小十六道,“这是下面的人刚刚送来的,你拿去玩吧。”
小十六接过魁灯,见兄长的目光总若有似无的落在书案上那只花花绿绿的花灯上,他想了想回道:“哥,我听说洛阳白马书院天下闻名。”
“想去白马书院就读?”辛励问道。
“嗯,想去!”小十六干脆利索的答道。
辛励略一思索,白马书院乃天下文宗之所在,里面鸿儒名士数不胜数,小十六去白马书院就读百利而无一害,倒也无不可。
于是,他点了点头嘱咐道:“好,不过你得自己考进去,休想让我给你说情。”
小十六见兄长答应了,顿时眼里亮了一下,他笑道:“皇兄就请好吧!”
数日后,白马书院秋榜之上被一个叫金宏的人独占鳌头。
澄园的门被再次打开,小十六得偿所愿,他又悄咪咪去找蛮蛮玩,试图打探出更多的消息来给皇兄参考。
在蛮蛮的花式抱怨中,小十六得知教习娘子归家并非出于自愿,而是屈服于夫家是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不得已而为之。
小十六愕然,他承认豪商巨贾是有钱,但跟权挨不上边,后来他又想了想,对于一个家道中落的弱女子来说,即便是有些家底的商户她也是得罪不起的,看在蛮蛮眼里可不就是有权有势了!
“世间女子真苦,嫁了人便不得自由,生死苦乐都是夫家说了算。”蛮蛮叹息道,“若能遇到情投意合的还好,若是遇到中山狼,岂不是倒大霉了。”
小十六坐在她身边一边给她剥菱角吃一边安慰道:“你就没想着救教习娘子脱离苦海?”
“那岂是我能办到的?!”蛮蛮讶异道。
“不是还有我吗?”小十六拍了拍胸膛道,“若论家资雄厚,我们家也不差啊,任凭什么样的困难都能摆平!”
蛮蛮睨了他一眼道:“少吹牛!”
“但凡你说得出,便没有我做不到的。”小十六继续激将。
蛮蛮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道:“你这么厉害,就把这堆菱角都吃掉啊!”
小十六抬眸看了蛮蛮一眼,每每聊到关键之处这小丫头总能及时止住话题,半点不往坑里跳,跟她日常风风火火的性子很不相同,可见教习娘子的事儿并不简单,因为想让蛮蛮三缄其口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当然,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她不信任他。
小十六只当寻常聊天似的,把他与蛮蛮的对话写在书信里呈至御前。
辛励收到小十六的回信,得知蜜娘是被迫才归家的,他心里一滞,好在季时臣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蜜娘离脱离苦海只差一点点了。
三日后,季时臣携家眷进京。
辛励以为太皇太后祈福的名义,命季姓家眷入玉清观祷经颂祝十日。
他鱼龙白服以居士的名义跟在玉虚道长身侧,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再见那人一面,如果她果真不愿待在季家,他愿助她一臂之力!
打醮仪式进行到第十日时,辛励并没有见到蜜娘,他内心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掀开今日参加打醮仪式的名单,仔细搜寻着,上面赫然有季时臣之妻沈氏的名录,他悄声问了随行而来的心腹之臣,心腹遥遥给他指了指。
辛励顺着方向看了过去,一下子怔住!那女子二九年华,也完全不似蜜娘的容貌,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些小心拘束,他百分之百确定这人绝对不是蜜娘!
“这女子是何来历?”辛励开口问道。
“罪臣之女,落入教坊司,正赶上天下大赦,季时臣花了一大笔钱活动了关系,才将此女赎了出来。”心腹低声回道。
“她也叫沈蜜娘?”辛励皱眉问道。
“是的!”心腹恭谨的答道。
辛励简直要出离愤怒了!她骗了他!她从头到尾就没一句实话!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亏他还想着彻底解决她的本命蛊,让她健健康康的活在世间。
思及此处,辛励突然愣了!是了,本命蛊不会骗人,纵然那人的身世多有遮掩,本命蛊却无法遮掩,而且本命蛊都是唯一的,他只需要派人去落月城问问到底谁种了医蛊,一切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