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拥有着这样的对于苏耶尔“错误并且片面”的认知,所以分明苏耶尔已经做出了如此可怕的宣言,但是托纳蒂乌尚且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性。
就像是他虽然已经知道苏耶尔的本质是一个在星海之外的、外神的宫殿当中被孕育出来的正统意义上的邪神,同时还身负着奇妙的天赋能力,这种能力让苏耶尔能够同时拥有并且使役多种力量,但托纳蒂乌从未真正的意识到、并且明确过,这代表着什么。
并不能够以此便轻易的无端托纳蒂乌对苏耶尔不上心。实在是因为,托纳蒂乌本身拥有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他就像是一片根本看不到边际的、庞大而又广博的海洋,那么其他任何的江河也好,溪流也好,在大洋的面前,显然都是同等的弱小。
所以,托纳蒂乌从未意识到这当中的区别,其实是一件非常能够被理解的事情。
托纳蒂乌少有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同苏耶尔说清楚……少年显然并不接受他们终将会分别的事实,而他执念太深,托纳蒂乌很担心苏耶尔的状态。
但是他注定会走在苏耶尔的前面,这是从一开始的时候托纳蒂乌就已经认识到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在起初对来自苏耶尔的心意百般的躲避和抗拒,因为在那个时候,托纳蒂乌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会有这样的未来。
可是显然,他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坚持在少年人的满腔热枕之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最后即便心头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理智依旧是溃不成军,败在了苏耶尔的眼眸之下。
托纳蒂乌曾经想着,他的时间不多,但也还有一些。苏耶尔是新生的神明,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幼龄的孩子,只要他悉心教导、潜移默化的灌输,想来苏耶尔尽管最终依旧会非常伤心,但最终也能慢慢的接受。
……然而计划终究还是没有变化快。
但有些话即便是很难说出口,也必须要说,一味的拖延并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托纳蒂乌用衣袖帮苏耶尔擦干脸上的泪水,又抹去他唇上依旧还沾染的那些血迹。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去挑动苏耶尔本就已经很敏感的神经,但托纳蒂乌认为自己有必要在今天同苏耶尔说清楚——鉴于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能够像是原本的计划那样,让苏耶尔逐步的接受残酷的现实。
“听我说,苏耶尔。”托纳蒂乌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在面对苏耶尔的时候所会拥有的不变的温和,只是与这种温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却是他所诉说的内容,简直是有如寒霜一般冷酷,又像是扎在苏耶尔心头的一柄尖刺,“你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并不能够陪伴你很久的时间。”
他大概是还想要多同苏耶尔说上一些什么的,但是少年却猛的抬起头来,用一种从没有在托纳蒂乌的面前表现过的、恶狠狠的目光瞪了他几眼。
“我不接受!”他的声音很大,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压过托纳蒂乌的声音——仿佛这样也就可以一并的,将托纳蒂乌说的那些话也跟着一并都否定掉一样。
“会有那样的方法的。就算是将这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我也一定会找出一个能够同时包容我和托纳蒂乌一起存在的未来。”
在这一刻,他无论是面上的表情也好,还是眼底的眸光也好,全部都偏执的可怕。在苏耶尔的身上,像是终于流露出来了几分作为邪神所常有的、那种危险和令人不适的感觉。
托纳蒂乌的心头隐约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苏耶尔,你要做什么……?”
然而少年只是不由分说的把他按了下去,让他好好的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周围的空间像是被激动了的水面波纹那样向着旁侧荡漾开来,托纳蒂乌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整片空间都已经被用某种手法给“固定”住了。
不如说,被固定住的,真的只有时间吗……?
似乎有那么片刻,托纳蒂乌在苏耶尔本该是晶紫色的眼眸当中,看到了蔓延上来的、冰冷的银白。
面对托纳蒂乌的问题,一直以来都表现的乖乖宝一样的苏耶尔却是第一次拒绝了回答。
“我不要告诉给你知道了。你就等着看我能够做到的结果吧!”少年哼了一声,像是每一个同家长闹脾气的孩子那样,就连下巴都跟着扬了起来。
托纳蒂乌有些无奈。
显然,苏耶尔还没有放弃希望……但是在托纳蒂乌看来,无论做上一些什么,都注定只会是徒劳的行为。这本便是一件无法被逆转的事情。
但他刚刚才向苏耶尔揭露了残酷的现实,让托纳蒂乌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残忍的打破苏耶尔的所有的期待,他也实在是做不到。
因为这样的一点心头升起的小小愧疚,托纳蒂乌便也不好连苏耶尔心头的这最后一点的念想都不给他留下。
罢了罢了,苏耶尔终究会认识到,这不是一件能够逆转的事情。
托纳蒂乌这样想着,然后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决定宽容的任由苏耶尔按照他自己想要的那样去做。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苏耶尔能够因此而得到一些快乐,那么托纳蒂乌觉得完全可以放任一下。就像是他一直以来都对苏耶尔的所行所为抱有着纵容一样。
……不过,如果让托纳蒂乌知晓苏耶尔究竟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的话,或许他就不能够保持这样的镇定了。
将神明的存在彻底抹去,让规则从此无法直接干涉世间的诸事,成为被抛弃在旧日的残旧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