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牢的时候光在那儿以己度人了是吧。”温睿听不下去了,“他要是和顾昀迟坦白了,还至于天天受你摆布?”
“说不定他是顾家反过来放在温家的棋子呢。”陈舒茴重新看向温然,“我听说顾昀迟在你们从渔村回来之后,就开始查你的真实身份了。虽然顾培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会让你的所有资料看起来没有问题,但顾昀迟那样的人,只要有了怀疑,怎么可能轻易打消。”
她的话说到末尾,温然已经僵在那里,神情变得有些茫然:“顾昀迟很早就调查过我?”
“是啊,所以也不怪我会这样想吧,一定是你和他透露了什么,他才会查你的身份,不是吗?”陈舒茴自嘲地笑笑,“他大概和顾培闻一样,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看着我们演戏而已。”
温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回过头,怔怔看着紧闭的房门。
“司令,您找我?”顾昀迟走到观察室外,在长廊上走出一段距离后接起电话。
“昀迟,我想问问你关于李述的事。”裴衍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而不确定,“之前我对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温家从外面接回来顶替小儿子的,那李述自己的父母呢,你知道是谁吗?”
“他的母亲叫李轻晚,曾经是首都乐团的小提琴手,父亲还不确定。”
“还没有查出父亲是谁吗?”
“对比过DNA,没有找到符合的。”
裴衍沉默良久,道:“我那天见到他,总觉得眼熟,今天回办公室,看见桌子玻璃下面的照片……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提到过的,南部战区陆军特别行动队的指挥官,宁锦骞。”
顾昀迟缓缓扣紧通讯器:“记得。”
“你当时没有看清那张照片,所以可能没印象,但我今天仔细对比和回忆了一下,李述和锦骞……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给我的一种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误判,毕竟锦骞已经牺牲了很多年。”裴衍低声道,“我看过锦骞的遗书,内容很简单,他说自己已经把一部分财产留给了重要的人,也给对方留了遗书,无需军部转交,另一部分财产就由军部捐献给学校或医院。”
“他当时是未婚状态,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但按照李述的年纪,他恰好是在锦骞牺牲后出生的。”裴衍叹了口气,“殉职军人的基因数据一般都会被保密封锁,我现在和军医院说一声,把锦骞的数据调出来,你再提供一下李述的DNA,做个检测吧。”
咔哒——远处传来开门声,清脆地响在安静的走廊,顾昀迟抬眼看去,温然正从观察室里走出来,远远地、惶然地看着他。
“好。”顾昀迟说,挂断电话。
温然只走了几步就停住脚,他望着顾昀迟,试图找到思绪或答案。
似乎是有了一点点思路——小渔村。温然想到顾昀迟发烧那晚他们的谈话,想到许愿树,在他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流泪道歉又拼命隐瞒时,顾昀迟原来已经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可疑。
所以后来,他发情期神志不清地找顾昀迟帮忙,第二天送他回家,顾昀迟说:下次说对不起之前想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需不需要自己来道歉。
再后来,顾昀迟冒雨为他送来模型,在那间小客卧里,告诉他:等哪天你决定要挣开了,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因为我在乎。我要知道答案。
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不用考虑别的,都会解决,你只需要勾一个选项就可以。
确定还要回去么。我指的不是今晚。
……
是否对顾昀迟而言,‘温然’从很早开始就不再是温家的小儿子,而是他,只是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顾昀迟眼中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却没料到对方早就看穿。那些他听不明白弄不懂的话,原来都饱含深意,是顾昀迟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发出的施救信号。
看穿却并未拆穿,顾昀迟一点点引导着他交付信任主动开口,只是早被负罪感压垮的自己深陷虚无的业障不自知,看不见顾昀迟朝他伸出的手,只差一点,差一步,最终还是错过。
前尘往事早已终结在七年前的那场爆炸中,愧疚、罪恶、歉意,温然已经放下和忘怀很久,这些年无数次在梦里困扰他折磨他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而已。
可到了这一刻却仍未弄清答案,而是多出一个更令他迷茫的选项——七年前顾昀迟对他好,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其实无辜,所以想要拉他一把,想要救他。
身后响起手铐的哗啦声,陈舒茴被狱警带着走向长廊另一头,温睿对她说‘再见’。
温然头也未回,站立着与顾昀迟对视许久,终于迈动脚步要走向他,也鼓起勇气决定要问到答案。
“李述。”陈舒茴忽然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