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再’是什么意思,你拆过吗?怎会如此呢!”339震惊,“少爷很重视这个模型,他警告过我,如果我敢乱动,就把我卖到废品站。”
“拆过,温然拆过。”温然从机翼摸到尾翼,脸上带着一点笑,最后站起来,说,“李述还没有。”
金色落叶铺满花园,温然的头发被风吹成鸟窝,仿佛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339忧心忡忡:“14摄氏度,有点冷呢,最多再待两分钟哦,不然你会感冒,我会被送去废品站。”
“你忘记了。”温然自言自语,“以前你就是这样带我在家里逛的。”
不想339担心,温然往回走。花架旁有一棵巨大的树,落叶在树下堆了厚厚一圈,枝上还有枯叶在不停往下掉,温然忽然发现自己从前都没有注意这棵树是什么品种,他正要问339,低头时隐约看到树干旁有一块黑黑的石头。
“是这棵树的信息牌吗?”温然指着石头,猜测应该和公园里那种石牌一样,刻着关于树的一些信息。
“不是哦。”339说,“是墓碑。”
温然顿时怔在原地,半晌,才很轻地问:“谁的墓碑?”
“我不知道,上面没有字,但是少爷每年都会回来看它,在墓碑前坐很久,还抽烟。”见温然出神地迈动脚步朝树下走去,339连忙跟上前,继续说,“少爷每年只回来一次,很快就走,有时候连董事长都不知道他回首都了。”
耳边充斥风声与残叶翻飞的窸窣响,温然踩着层层落叶走到墓碑前,坐下来,伸手摸上去,摸到冰凉而轻微粗糙的纹理,上面确实没有字。
没有字,是因为墓碑的主人在七年前并没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
那年被快艇带着驶向大海深处,在察觉已无路可退时,温然的脑海中曾一闪而过某种迷信的想法:死在海里一定找不到尸首,自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也许顾昀迟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在后花园中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运气好的话,游魂会循着感应找到这里,找到它的长眠之处。
温然趴在膝盖上,侧过头,几米外就是小客厅的半月形落地窗,依稀能看到一抹蓝白。
他在这一刻强烈感觉自己被懂得、被理解着——在顾昀迟家的花园里,一转头就能望见落地窗内心爱的模型。对他来说,这的确是风水宝地一般的墓地位置。
温然很淡地笑起来,同时低下头在袖子上蹭了蹭眼睛。风吹过,又有叶子飘落,落在他肩膀与后背。
339正在密切关注监控,兴奋地告诉温然:“小树,你的朋友到了!”
“好的。”温然抬头吸吸鼻子,爬起来,牵着339的手走回客厅,并说,“我现在非常非常想给顾昀迟打电话。”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温然说谎了。
339也来不及撺掇温然给顾昀迟打电话了,因为陶苏苏已经冲进客厅,红着眼睛抱住温然,几秒后仰天大哭:“怎么会这样——!”
温然一边抱着她拍拍她的背,一边朝糊成马赛克看不清面容的宋书昂伸出手:“很久不见了,还麻烦你们来看我。”
“别这么说。”宋书昂和他握了握手,“本来大家就约好要见面的。”
陶苏苏抽噎着松开温然,339给她递纸巾,陶苏苏擦着眼泪问它:“顾昀迟还没把你卖掉啊。”
“不好意思,这个家非我不可。”339潇洒转身,倒水去了。
三个人去沙发上坐下,没聊一会儿,339端着水过来,一边大声通报:“小树,少爷打电话来了。”
来电被自动接通,顾昀迟的声音在339的脑袋上响起,平淡的语气:“他们到了没有。”
“到了。”温然回答,“我们在聊天。”
“干嘛,顾中校来查岗呀?”陶苏苏说,“我们都是合法公民。”
“记得吃药。”顾昀迟提醒完温然,干脆地结束通话,“挂了。”
几人面面相觑,当然也没觑成功,毕竟温然看不清。安静片刻,宋书昂问:“确定了吗,什么时候手术?”
“快了,再过两三天。”温然想了想,“前两天你说的慈善中学,我也可以捐款吗?虽然钱不是很多。”
宋书昂正清清嗓子打算细说,陶苏苏却已经听出温然的意思:“你闭嘴!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不许研究遗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