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叔总笑,说你这小孩儿,说话那么老成。
楚漾坐立不安,表面还装得冷静淡定,说都是您教得好。
下午五点,日光正环抱住山峦边界与大地做告别。
坐在副驾驶上,楚漾仰头往树林间望去,一群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灰黑色鸟儿扑腾着翅膀簌簌飞离,树叶被秋风卷起层层巨浪,铺天盖地地往车前窗袭来。
楚漾想起那些侵袭上甲板的腥咸海水。
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会被吞没。
视野受了阻挡,周渡按开雨刮器,那些树叶跳跃着离开。
越野车的引擎声太大,但周渡没有熄火。
楚漾睁开眼,指挥:“那有辆辉腾,停旁边去。”
“森……”周渡及时止住话头,没敢多问,踩下油门将越野车停到轿车旁边,并排。
楚漾坐在副驾驶,森叔坐在驾驶位。
起先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开车门下车,直到楚漾按下车窗,辉腾也下了车窗。
一辆车底盘高,一辆车底盘低。
一个人仰视,一个人俯视。
间隔很近,也像遥遥相望。
一看到周渡的那瞬间,楚漾能察觉森叔长叹了口气,什么都明白了。
竟然带了下属来,那今天楚漾明摆着不走,只是来送他,再见一面。
此去天南海北,天地辽阔,往后的人生就不只是拘囿于那一方海上的小小世界,两人都亲手放飞了能飞去西伯利亚的海鸥。
楚漾静默着,眼看着森叔伸手递来一根烟,楚漾没有接。
他只是按下打火机,为森叔点燃那根烟。
轻轻捏住烟的手指抖了抖,一直到火舌焦黑吞噬过烟草四分之一,森叔才夹着烟收回手。
森叔吸一口烟,说:“有空来港岛看看我。”
“会的,”楚漾说,“一定。”
森叔也知道楚漾这孩子不说假话,只要他说的事情,就一定会做。
车窗缓缓合拢。
驱车离开后,周渡确认那辆辉腾没有再追上来,又看楚漾情绪不太好,主动询问要不要在路边停一会儿?
楚漾说不用,开车往城边走,找个人少的银行。
踩着银行下班的点,楚漾往森叔的海外账户上汇去一笔钱。
汇完钱出来,天色渐暗,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聚餐吃饭的人三两围集,那辆庞大的黑色揽胜还默默停在路边等他。
楚漾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他开门上车,终于露出今天周渡见他以来的第一个笑。
“你找个好点儿的餐厅,我们去打包一顿大餐,”楚漾侧着脸,眼底含笑,“然后去医院看看迦礼和观棋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好好好,”周渡放松了不少,“不急着回漫合?二少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