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的下场在他举起反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六月里?战乱平息,七月中,长青这里?就?收到了朝廷的邸报:安王赐鸩酒,其?子嗣圈禁皇陵,其他主要从犯、姻亲等人充军发配,原州收回?朝廷,留待日后赐给其?他藩王当封地,户部的两位主事斩首。
随着邸报一起来的还有相关人等的奖惩结果。长青早就?知道会有嘉奖,却没想到皇帝专门派了天使来宣旨,还是两份旨意,分?别送到了甘州府衙和知府内宅。
甘州府衙的圣旨主要是对甘州府一应官员的嘉奖和对通判严松涛及叛变的固原县令的惩治。
所有参与守城、安民的官员、胥吏都有不同程度的奖赏,最底层的书吏都得?了白银一百两,总捕李玉河除了黄金一百两之外,还得?了个昭信校尉的六品散职,同知潘昱则是直接升任甘州知府。
长青的功劳最大,擢升为甘陕布政使司参政,不到三十岁就?跨过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的正四品这个坎,成为如今全大越朝最年轻的从三品高官。而且陛下考虑到他父亲新?丧,还特意给了他一年的假期,让他回?家祭祀守孝,一年后再上任。
有奖自然有罚,固原县令阵前倒戈,投降叛军,自然是要砍头的,家眷也都流放一千里?,通判严松涛临阵脱逃,革职,永不叙用。朝廷另外派通判和同?知过来,月内即可到任。
送到内宅的旨意则是给许杏的,封了她一个二品“昭义夫人”。
许杏是规规矩矩的接了旨谢了恩,可是送走天使之后还是有些犯嘀咕,便等长青回?来问他:“你的官职也才到从三品,就?给我封一个二品夫人,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啊?而且,我是女?眷,不应该是皇后娘娘给我下懿旨吗,怎么是皇帝陛下的圣旨呢?”
长青拍拍她的手,笑道:“我也收到了王大人的来信,陛下说了,此次把?叛军拦在甘州城外,为朝廷大军争取时?间,甘州一干官员都有功于社稷,但是你雪中送炭、给大军捐粮的义举也值得?嘉奖,所以才给你这个封号。你不是因?为女?子妇德之类的事情受赏,而是有功于朝廷,自然应该是陛下下旨。给诰命夫人封号的很少见?,分?量很重,以后便是王公?贵族,也都得?敬你三分?。至于你品阶比我高这事儿,虽说少见?,却也不是没有过,不妨事的,毕竟你这也就?是一个名头,又没有实权,也没有俸禄。”
“也就?是说,我若是以后和别的女?眷打交道的话,一般的人都不敢欺负我了?”许杏笑了,“这可太好了!你知道我的,加工庄稼我在行,跟女?眷们斗心眼儿,可难为死我了。”
“你不必做那些。”长青握住她的手,“只要我站得?足够高,自然就?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了。”
“你要干嘛?”许杏瞪圆了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指着上方。
长青笑起来:“想什么呢,我是说,等日后,我未必没有入阁拜相的那一天,到时?候除了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女?子能欺负你,不过据说皇后娘娘为人颇为公?道,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这样啊,那敢情好。”许杏放下心来。
新?任的甘州通判很快就?到任了,长青因?为已经把?知府的公?务交接给了潘昱,便没有过问这事儿,没想到新?来的通判专门递了帖子来拜访他。
一看帖子上的名字,长青就?笑了,立刻安排时?间见?了他,还叫许杏安排,整治了丰盛的家宴款待,原来新?来的通判叫段文彦,正是长青老上司段芝庭的长子。
段文彦比长青小两岁,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当了三年庶吉士,任满后正好谋到了这个六品通判的缺。他来拜见?长青,带来了父亲的书信,又虚心跟长青了解了甘州的情况,长青则是言无不尽,还问了些京城的情形,了解了不少新?动向,可谓是宾主尽欢。
新?来的同?知是江南人士,原本在湖广一带为官,对地方庶务也是熟悉的,听潘昱说,处理公?务还算得?力,甘州府的人事变动虽然很大,但是整体过度很平稳,百姓生活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接下来他们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了。
许杏这一次终于不用卖产业了。跟程管事说定,到八月里?红薯收获之后,酒坊就?继续开工,也算是给了大家伙一个准信儿。
对此,她十分?欣慰:“一年以后咱们还回?来,虽说省城离这里?远些,可是坐马车半天就?能到,我也不舍得?立刻就?卖了酒坊,怎么也让我再开三四年。”
长青微笑:“夫人随意。这一次我得?了赏银,总算也能给家里?贴补些许了。”
许杏摇头:“你那黄金一千两,还是留着家去孝敬家里?的老人们吧,陛下赏的,她们用着也体面。”黄金一千两就?是白银一万两,自然是一笔巨款,可是许杏没眼馋。
说到家里?的老人,长青也没了笑脸。因?为战事紧张,长青一直没有认真体会丧父的悲痛,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他的父亲刚刚过世。仔细想来,战事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而从根子上说,还是因?为他跟父亲范守业之间感?情淡漠。父亲对他前世的忽视冷漠,今生的算计利用,把?他们之间本就?不多的父子亲情都破坏得?差不多了。
沉默了片刻,长青才说:“你说得?是,只是不必全给,你留下一半,剩下的我拿去给祖母便是了。”
许杏纠结了一下,点头:“行吧,我先?放在这里?,留着给欣姐儿攒嫁妆。”
公?事私事都处理完了,他们一家就?踏上了回?乡的道路。因?为要把?知府府邸留给潘知府,他们把?家里?所有的下人也都带了回?去,组成了浩浩荡荡的一个车队。
已经上路,他们也不磨蹭,争取要在中秋节前赶回?老家。因?为没有想到陛下会这么安排,他们这次回?去得?算是有些突然,便也没有往家捎信,毕竟信走得?还不一定赶得?上他们快。
“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许杏在马车上道,“娘她们不会被吓到吧?”
“放心吧,朝廷官员任免都有邸报,咱们收到旨意的时?候,老家的县令肯定都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们老家这个小地方出了一个从三品的高官,别说县太爷了,只怕府城那边都会关注的,肯定有人去府上送消息。
“我记得?长山嫂子来信说,家里?早些年就?盖了大宅子,想来咱们这么多人也是够住的。”许杏想想回?老家的生活,说不上来是兴奋还是担忧,只能归结于近乡情怯。
长青道:“爹这些年很攒了些家底,他又是喜欢排场的,自然就?要盖大宅子,不过家宅大了,人就?多了。”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许杏也明白,他是对父亲乌烟瘴气的后院不满,但是子不言父过,又加上逝者为大,确实是没法说什么的。她便握了握长青的手,开解他道:“毕竟有祖母在呢,这些事情且轮不到咱们晚辈操心。”
“罢了,我这回?回?去,就?带着两个孩子做做农活,读读书,其?他的一概不过问,毕竟是在孝期里?。”长青说道。
“就?是这样。”许杏心中却犯嘀咕,只怕回?去的日子没这么清净。
在路上走了十来天,他们就?到了老家的地界。许杏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这里?的时?候一心想着要离开,可是现在真的回?到这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物?,她倒也生出了几分?感?慨:“总觉得?你去镇上念书、我去镇上卖粉条的日子还在眼前,其?实一转眼都十好几年了,大家伙肯定都变了不少。”
他们一路上都很低调,可是浩浩荡荡的六七辆马车进了村子,还是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
“范家的大官回?来了!”瞧着他们进村的方向,不姓范的村民这么喊着。
村子里?的路没怎么修过,马车走起来并不算快,直到走上了当年许杏为了修排水沟而铺的那条石板路才好些,可是范府却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