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杏正坐在床头出神,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看,见是同喜,紧绷的神色略松了松:“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喝,你们还?天天送。”
同喜微笑:“夫人这几日睡得不踏实,喝点儿好歇息,再过些日子山上就要收了,且有得忙呢,不养好身子怎么行?”
“你说得是。”许杏憋着一口气把安神汤喝完,又漱了口,才问她:“你真的无事?”
同喜道:“奴婢真的无事。同贵也好多了,醒过来之?后并未呕吐头晕,只是额头上破的那一处怕是要留下?指甲盖那么大的疤了。”
“那等她伤好了,再多请几个郎中,开些养肌祛疤的方子,能淡些也是好的。”许杏道。
“用头发遮着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同喜说,“王保的伤有点儿重,倒不致命,就是被?一刀扎进了肩膀,扎得深了些,再就是掉下?马车的时候一条腿骨头有点儿裂,郎中说两处伤都?养好的话,怎么也得三四?个月。”
“他也是无妄之?灾,你明天给他家?送二十两银子过去,另外他看诊开药都?从府里账上走。这些日子就让他俩儿子轮着赶车吧。”许杏并不多想就吩咐了一句。
“好,奴婢明天亲自去办。”同喜有心劝解一句,却最终没说出来。
许杏躺下?来,沉默了许久,忽然说:“把烛火都?熄了吧,我并不怕黑。”
同喜从外间的小榻上站起来,依次把烛火熄灭,房间瞬时黑了下?来。
听着同喜摸索着回到榻上,许杏又说:“这几日几个孩子也吓到了,你让丫头们都?经?心些,谁也不许在他们面前乱嚼舌根。我看欣姐儿心事格外重,你明日叫刘嬷嬷来见我。”
同喜应了下?来,又有些欲言又止。
许杏却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直接道:“你别劝我。我现在心里有些不痛快,做不来那大度懂事的样子。我已经?‘懂事’太久了。”
同喜叹口气:“夫人最是心明眼亮的,哪里用得到别人来劝。”
“心明眼亮?”许杏自嘲的笑,“我也以?为呢,可是你看,我就像个傻子。”
长?青并没回来,做默默守在窗外之?类的事情。他去了书房,坐在书案前仔细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许杏的心情他理解了,也正是因为理解了,才格外棘手。
他已经?想明白了。诚然他对?建昌公?主是一点儿都?没有动心的,可是他对?许杏的态度错了。从前的时候,他什么事都?跟许杏商量,便是不需要许杏的意见,他也愿意说给许杏听听,可偏偏这件事,他瞒了下?来。他以?为这样是不让许杏烦恼,可是这恰恰说明他不相信许杏能处理好这个情况,也没有尊重许杏在这件威胁他们婚姻关系的重大事件上的知情权。
他在许杏不知情的情况下?,替许杏做了决定。
他的这个举动本身伤害了许杏。
尤其是许杏差点丢了性?命。
他这次,是真的错了。
他们府里的气氛越发低沉的时候,大理寺结案了。
武大人把案子交给少卿潘昱来审理,由于认证物?证确凿,潘昱身为皇亲国戚,根本不怕公?主府的权势,审讯起来十分迅速。谢氏也有人在大理寺任职,可是这件案子上,没有人给公?主帮忙,甚至连个消息也没递出来。
建昌公?主在宫中“小住”了两天,早就没了一开始的镇定,一次次的求见皇后,可是皇后根本就不见她,直到大理寺和宗人府合计出了判决才把她送到大理寺大堂。
杀手还?接过不少谋害朝臣和权贵的单子,因为要寻找他的雇主线索,便暂时没有处置他,而是把他转进了大理寺的重犯牢房,等着继续调查。
郑六的罪名是寻衅滋事、拦路抢劫,判了杖五十,流一千里三年。
公?主府的护卫们验明正身,确认了身份,便以?聚众抢劫罪判杖五十,流一千里两年,剥夺军籍官职。
以?上判决中都?只提抢劫,不提意图非礼许杏的事情,主要是为了保护许杏,这也是潘昱的周到之?处。
公?主府的管家?张友却是有多项罪名在身的,这次的买凶杀人,还?有之?前的滥用私刑致人死命、强迫宫女对?食等等黑料都?被?挖了出来,数罪并罚,判了绞监候,只待秋后刑部复核完就行刑了。
建昌公?主到了大理寺的堂上,正好听到了这一部分,她顿时不满起来:“张友是我身边的人,如何能判他死罪?”
“建昌!你虽是谢家?妇,却也还?是我宗室女!你纵容身边宫人任意妄为,滥杀无辜,也当重罚!”陈郡王用拐杖戳了戳地,训斥起来,“我们已经?替你求过情了,便不褫夺你的封号,只收回你的汤沐邑,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
建昌公?主一听这个惩罚,脸色立刻就变了:“你说什么?汤沐邑是先帝赐给我的嫁妆,你们如何说夺就夺?”
“陛下?口谕,‘告诉建昌,若有不满,就按寻常的买凶杀人论处,不必给她留面子。’”潘昱站起来道。
“我要见皇兄!”建昌公?主转身就走,直奔大门外。
却有一个太监摸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要宣旨。
建昌公?主走动不得,只好跪下?来听着。旨意是皇后下?的,内容就是建昌胆大妄为,令其回到府中,关门修身养性?一年。
这就是让她禁足一年的意思了。
然而长?青并不满意,干脆又去找皇帝陛下?闹了:“陛下?,公?主是天家?的金枝玉叶,臣自知不能让她以?命相抵,但是臣要求她亲自去向?臣的夫人赔罪,再给臣的夫人一笔赔偿。”
皇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了一句:“赔偿?赔什么?银子吗?”
长?青点头道:“是啊,赔给夫人。”